慕修然不动声色的将画轴收回,交还给管家,轻声道:“只是一尊无名佛,您素来不信佛教,今日又逢您生日,我觉得孙儿今天的礼物可能更合您的心意。”
说罢,他便让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流珠,展开在慕初霁面前。
裴离在慕修然为了裴皎皎挺身而出的那一刻,眼底的嘲讽飞瞬即逝。
她早该想到,慕修然是不会让裴皎皎有任何闪失的,他从一开始就是站在裴皎皎那边。
裴离目光淡然的看向那串念珠,即使她并不懂那些所谓的文物,也能看出慕修然的礼物定然价值不菲。
365颗圆珠大小均匀,质地油润,香婉而清,珠身之上攥刻道经文句,字体浑厚,又不乏俊逸风姿。
慕初霁一眼便看出这流珠是由奇楠所制,奇楠乃沉香木中珍品,价格更是远远赛过黄金,其贵重程度自不必多说,但……
慕初霁抬眼看向慕修然,又望向他身后脸色难看的裴皎皎和一直保持静默的裴离,眼神在三人间流转后眼底露出可惜之色。
他执掌慕家这么多年,又怎会看不出裴家两个丫头之间的心机算计。
如果说裴离是光明正大将那颗桀骜不羁的野心写在脸上,那裴皎皎便是将绵里藏针的机巧隐在暗中,两人虽都不是什么纯善之辈,但对于慕家这样错综复杂的家族而言,无论慕修然娶谁,都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出于对亡妻的怀念,有心偏向于裴离。如今看来,他的这两个孙儿明显都将私心给了裴皎皎。
“这个礼物我很喜欢,修然有心了。”他笑着示意管家收过礼物,又笑吟吟地对着裴皎皎道:“皎皎有心了,你的礼物爷爷都很喜欢。”
裴皎皎苍白的脸色逐渐回暖,听到慕初霁的话她不禁喜上眉梢,连眼睛都弯成一道月牙:“慕爷爷喜欢就好,今天穆爷爷生日,皎皎再祝爷爷福乐绵绵,岁岁康安。”
“好孩子,你的祝福我收下了。”慕初霁笑道。
这边慕应庭看慕初霁心情大好,也跟着凑了上来,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古董玉器拿出来献宝。
“爷爷,这是我送您的礼物,您喜欢吗?”
慕应庭的礼物是明代的绿松石蓝釉瓷器以及一块儿通体白润的雕龙玉石,瓷器配色清雅脱俗,白玉种水清透云润,龙纹雕刻栩栩如生。
这两件礼物明显也都是用心挑选的,慕初霁愉悦的让管家将礼物一一收好。
“真是都长大了。”慕初霁看着四人,一时间有些感慨,“看着你们这些小辈成长的这样好,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老了。”
裴皎皎:“怎么会,爷爷你一直都是最年轻的。”
慕父:“爸,您说什么呢,您可一点都不老。”
慕母:“是啊爸,您现在的身体可正值壮年。”
“慕先生,您是宝刀未老,英气常在,我们这些人只有羡慕您的份。”
“慕爷您阅历丰富,我们好多问题都还准备向您请教呢!”
……
慕初霁的身旁顿时被一群早有准备的商人里里外外围锁,这些人里除却慕修然的父母外,自然也包括裴松文夫妇。
慕家兄弟和裴皎皎被放在人群中央,身旁就是他们的父母,时不时就会被拿出来恭维一番,作为讨好慕家和裴家的工具。
裴离身份尴尬,即使和裴皎皎站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关注,所以早在人群围裹的一刹那,她便翩然抽身,离开了大厅。
前世经历了太多相似的场合,寒暄的话听得太多,便只觉得虚伪和荒凉。
虚伪的是人心,荒凉的是这样腐朽窒息的社会。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被名为“**”的锁链锁住手脚。
资本至上是他们的人生信条,阿谀奉承成了必备的生存法则,不仅要学会习以为常,更要做到青出于蓝胜于蓝。
她心生厌恶却无力改变,那一颗颗包裹着算计的心里,自有他们的城府和无奈,就像是池沼,除了肮脏的污泥也有不断挣扎的手臂。
阶级壁垒就像吃人的海,有人溺死,也有人扬帆起航,她并非不想获得自由,只是那蓝色一望无际,深不见底,她想要逃出去,就要建起属于她自己的大船。
裴离悠悠的坐在慕家后花园里的长椅上,闭上眼睛,任由自然的气息将她包裹。
虫鸣鸟叫,花香沁鼻。
偶然睁开眼睛,看到的也只有漆黑的夜空和那轮高悬的明月。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不属于这里的气息散尽空气里,像是深海夜空下独自绽放的茉莉花。
“冷吗?”
“还好。”裴离睁开眼睛,漆黑的夜色让她有些看不清慕修然脸上的神色,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轮廓。
“这里很安静。”
裴离重新闭上眼睛,毫不客气道:“如果没什么聊的,慕少还是回去应付宾客吧。”
慕修然勾唇浅笑:“裴离,我曾经认为你胆小的很,现在却又觉得你不知天高地厚,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你发生了这样大的改变。”
裴离轻缓道:“慕少不用费心试探,我没那么多阴谋诡计,只是突然想开了而已。”
慕修然挑眉,静默地等待下文。
裴离倏地张开双眼,亮晶晶的眼眸正好闯入那双黑不见底的海里。
“既然只有一次活着的机会,就更应当享受一切不是吗?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又会怕失去什么呢?”
她在问,而他却没有给出答案。
或许,是他清楚裴离不需要自己的答案,因为她本身就没有真的在询问他的意见。
“我记得今天慕家的宾客很多。”裴离不愿继续和慕修然纠缠,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是啊,今天的宾客是不少。”慕修然正面回答,却选择忽略裴离的言外之意。
裴离搞不清楚慕修然脑子是不是进了洗衣粉,反正觉得他今天很不正常。
“身为慕家的大少爷这么闲的吗?”裴离言语中的利刺已经探出苗头。
“还好,比裴家的大小姐要忙碌一些。”
“怎么,你也是认养的?”裴离讽刺道。
慕修然表情依旧淡然:“这倒没听说。”
裴离被噎地一怔,甚至开始怀疑慕修然是不是被人附身了,毕竟她可从没见过这位少爷开玩笑的样子。
……
二人之间无端陷入沉默,过了许久,裴离才再次开口:“你是不是想替裴皎皎试探我?”
慕修然坦诚道:“有一部分。”
裴离冷呵一声,嘲讽道:“你还真是把‘舔狗’两个字诠释明白了。”
这样羞辱行极强的词汇让慕修然觉得不适,眼睛微微眯起,嗓音低沉了些:“你很懂得怎么惹人生气。”
见到慕修然动怒,裴离非但没有害怕,狡黠的目光里竟还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想夸赞你衷心,你若是觉得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个词,你喜欢……‘备胎’这个词吗?”
说完,她甚至来不及看慕修然的表情,便先羞羞地笑了。
手臂捂着眼睛,笑得开怀,压根不去管这样羞辱性的言论会惹这位少爷如何发怒,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你既懂得惹人生气,也是真不怕死。”慕修然冷声道。
裴离揉了揉笑出泪水的眼眶,睁开眼睛看他:“没人会不怕死,我也一样。”
慕修然冷嗤一声:“是吗?倒是一点看不出来。”
裴离道:“人之常情,慕少太看得起我了。”
慕修然低下头,拉近的距离让他们都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既然怕死,却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看来我在你眼里,脾气很好。”
裴离垂眸轻笑,仰头时却换了一副温顺模样:“当然不是,商界的冷面阎罗,我还是多少听过一些的。”
慕修然听完裴离的话,更想笑了:“那你的行为就是在单纯的作死。”
“作死”这个词汇就很平民化了,能把慕修然这么个谦谦君子气得说出这样的话,足见裴离的威力。
反观裴离依旧是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比起死,我还是更喜欢活着,毕竟想弄死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死的太早,我可不甘心。”
慕修然从没见过像裴离这样胆大到不顾一切的人,明知道挑衅自己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可裴离就敢在悬崖边上疯狂蹦跶,像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慕修然嘲讽。
这样羞辱人话就很直白,但又很羞辱人。
就连裴离听得也是一愣。
缓了十几秒的她觉得自己大约是把慕修然彻底得罪了,不然慕修然怎么能用如此通俗易懂又毫无文学性的话骂她,毕竟他们这些高傲的资本家素来是以文雅自称的。
“比起问我脑子里有没有水,你还不如去看看慕应庭和裴皎皎在做什么,毕竟他们两个之间越亲密对你来说就越没有益处。”
裴离这话说得饶有深意,不仅是因为慕修然喜欢裴皎皎,更是因为谁娶了裴皎皎就相当于背后有了裴家做靠山,尽管裴家在京市的地位比不上慕家,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慕应庭比慕修然小了八岁,虽然尚且稚嫩,但假以时日,未必不会威胁到慕修然在穆氏集团的地位,若是再加上裴皎皎,慕应庭的势力就更大了。
他们这些人,哪里有什么真爱可言,再纯洁的爱情在他们的圈子里也必然掺杂着利益关系。
慕修然自然听懂了裴离的言外之意,深深看了她一眼,轻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没有皎皎,不是还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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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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