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楚虽小,嫌弃的话还是能听出来的,嘴立刻撇上了。唐母忙不迭去哄着楚楚,说等会洗干净就不脏了,另一边还不忘给罪魁祸首,她那个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的臭小子一个眼刀。
即使是被夫子夸赞此子聪慧,来日必成大器的唐珂在小的时候也躲不过娘亲的眼神,老老实实不再说话。
小楚楚是个哄对了就不哭的娃,被唐母一路抱着走。
小楚楚整个人挂在唐母脖子上,小唐珂提着他自己的书袋。
到唐家后按照约定,唐母将楚楚洗得香喷喷的,换上唐珂小时候穿的干净衣裳。小楚楚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她又给楚楚煮了些米粥吃。
等到楚楚娘听说这事来找,小楚楚已经在唐家玩得不亦乐乎了,当然是同唐母一起。
唐母拦住了要打小楚楚一顿的江母,用最经典的话劝道:“孩子还小,长大就好了,况且楚楚已经知道错了。”
小楚楚配合着点点脑瓜,在唐母的庇护下免去了一顿打。
唐母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儿子,心里想要一个女儿,待楚楚很是亲近。从此以后两家又走动起来,可这两个孩子好像不对盘,小楚楚又记仇,没忘当时唐珂说她脏,两个孩子见面就掐。
闹了几年后,两人关系逐渐缓和,又变成互相黏着,众人皆知的关系好了。
对此,江唐两家的父母都好奇。
就连楚楚都不知道两人是如何关系变好的,但她仍然记得唐珂当初说不要脏妹妹的话。唐珂也从来没叫过她妹妹,今天真是破天荒了。
懵掉的不仅楚楚,唐珂同窗,白善林也呆了,他看了看楚楚,又看了眼唐珂,惊道:“唐兄,你怎么有一位姓江的妹妹?”
天呐,难道他不小心发现了唐家的秘密……
说得这么快,连姓都告诉对方了,唐珂和无辜的楚楚对视,同白善林说:“是同村的妹妹。”
白善林点头,怪不得他从没听说唐珂还有妹妹,原来只是一个村的,看来关系不错。他看向楚楚的目光难掩几分惊艳。楚楚长大了,娇俏又明媚,江家的两个女儿都好看。
白善林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如今能说上小官小宦之女,家里盼着他考中后能娶门更好的亲事,故而他迟迟未没娶妻。但少年慕艾,心中躁动,一时也不在乎其他。
白善林绕过唐珂,同他身后的楚楚道:“江姑娘也是灵木村的人,真巧,我家在旁边的仙水镇,大概就五六里的路,算起来咱们都是同乡。”
似是知道这番说辞是太过明显的拉近乎话,他摸摸耳朵,略为羞赧。
楚楚和村里人说热络话习惯了,并没听出来,反倒从唐珂后面露出一个脑袋,笑道:“我听说过你,灵木有唐珂,仙水有白二么,你们两个是出了名的好苗子,等着明年入京科举呢。”
白善林比唐珂大三岁,和唐珂一样都是香饽饽,他年岁更大些,娶亲之事比唐珂更急些的,白家父母不像唐家父母那般直言相拒媒婆,相看后又对姑娘家挑三拣四,所以村头大娘们提白家比唐家更多。
白善林也是知道自家名声的,略为心虚,低头不看楚楚。
“白兄,夫子还有些事吩咐我……”唐珂出声打断,打心底里不想让两人接着说话。
白善林不是厚脸皮的人,闻言连忙同两人做揖道别。
楚楚跟着唐珂照猫画虎地回了个礼,之后将肩上背着的包裹拿下,“唐姨给你新裁的衣裳,让我带给你,唐姨还问你这月二十九还归家吗?若你要回家,唐姨……”
“回,今日便回。”
“啊?”楚楚呆住,今日才二十一,唐珂所在的书院一向严苛,唐珂又是重点培养的,往常都是二十九归家,在家中呆两日又要回去的。
“江姑娘。”
楚楚和唐珂闻声转头,唐珂转得更快。白善林又走了回来,站在离两人五步远处。他气喘吁吁,面上发汗,同楚楚道:“江姑娘,有缘再见。”
说罢,他又快步走了,只留下楚楚唐珂两个对望。
“呃……”楚楚一头雾水,转头问唐珂:“他是个书呆子吧?”怎么莫名其妙的。
“嗯。”唐珂点头。在书院白善林好友寥寥,不善言辞,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他又低头看楚楚,眼神很是认真,看得楚楚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摸了摸脸,“怎么了,你看我作什么,我脸上脏了么?”
唐珂揉了一把她脑袋,“走吧,陪我回趟书院,待会儿咱们一齐回去。”
来前唐母给楚楚辫了头发,很是精致好看,是手笨的江母和楚楚都不会的,江瑶娘许久不在家,没人给楚楚梳头发,因此楚楚很喜欢今日的发髻,准备再留一天的。
但唐珂这一揉,顿时乱了,她气炸,“唐珂!你的手好讨厌!”
唐珂先她两步进了书院。一路上总是比楚楚快上两步远的距离,让她追不到。正好在下学时,书院里来来去去人颇多,楚楚全心追着唐珂少注意到其他人,走着便到了唐珂的居所。
最偏僻的隔间,旁边就是书院围墙,挨着内巷十分安静,书院大多几人住一间,但唐珂是自己独住的。
他从袖中取出铜钥,打开了门前的锁,道:“楚楚,你在里面歇会儿,我去寻夫子。”
“哼。”楚楚由于不够高,没将那一下揉回去,因此没个好气,自顾自走进去。
唐珂不愿她在外面冰天雪地地冻着,也不想她自己归家,从北方涌来一批流民,他同夫子告假,要与她一同走。
室内不大,颇为雅洁,朝南的窗子大,透光显得屋里很亮堂,窗子支开一小条缝隙透风,窗下放着书案,笔墨纸砚俱全。
旁边是书柜,放满了经书古籍。架子床靠内,被褥整齐叠着,旁边有用膳的桌椅。处处收拾的干净整齐,有清新的皂荚气混着丝丝墨香。
楚楚和唐珂从小玩闹惯了,再往前几年两人还打做一团呢,即使江母嘱咐过,楚楚还是没有避嫌的想法,能坐的地方不多,书案上硬邦邦的椅子看起来就不舒服,她打算坐在床上。
内里只比外头暖和一些,不冻脚,但窗子还开着,一阵风从窗缝溜进来,吹得楚楚一个激灵。
她转身去关窗,她家里的窗子是左右开扇的,书院却是上下开阖,木制的窗子沉,她一手撑着桌子,另外的手拿去推窗。
“咔”一声,窗子猛然阖上。
力道太大,书案放着的纸张被吹得酥响飞起,泛黄的纸散落一地。
楚楚蹲下,一张张拾起,这是一摞空的纸。她腹诽,唐珂干嘛,拿出一摞子没写过的纸放桌上。
待她捡好站起,书案上余着几张纸,光线透过,其下墨迹显露。唐珂教过楚楚识字,所以她认得那几个字,也能认出那是唐珂写的。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那张写了字的纸,眉眼低垂读完两行字,欲要放下,又见一抹红色,一摞纸下面原来还压着一支珊瑚红的簪子。
……
唐珂回来时捧着几本书,夫子虽不喜他归家,但为师者总不忍拒一向听话学生的请求,唐珂是能克己之人,所以夫子殷殷嘱咐后让他走了。
他离远就见楚楚站在门口一圈一圈地绕,没在屋里等着。听见他的脚步声,楚楚抬头,惊道:“夫子真的允你归家了呀!”
“嗯。”唐珂走过去,问她,“怎么不进去坐,床边有个还热的铜炉。”
按照楚楚从前,一定不会委屈自己的,哪里热乎呆在哪儿,楚楚曾说,傻瓜才总是委屈自己。
楚楚理正气壮:“因着你去了好长时间,我在屋里等你好久好久!都闷到了,我想出来吹吹风。”
也是,走走身子就热起来,楚楚不会让自己冻着的。
唐珂没多想,进屋去收拾回家的包袱,下意识看眼窗边。有人来找他的信儿一个传一个,来告诉他时,他急匆匆赶出去了,没来得及收东西。
窗子仍支着一条缝隙,案桌上放着一摞欲盖弥彰的空白纸张,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他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心中又有隐秘的失落。
若她看见了,其实也好……
好过他一人忐忑不安,心中挂念,辗转反侧,空相思。
“喂!唐珂你发什么呆?”楚楚搓了搓胳膊,冬日天短,晌午一过,阳光没得快,冷得也快,“咱啥时候回去啊?”
唐珂压下心中杂念,三下两除二收拾完东西,“走吧,回家。”
和上次一样,两人先去小镇上买些糕点果脯,唐珂买了双份,一份带回去给唐母,另一份让楚楚带回家去。
巳时方过,天便昏沉下来,天际的颜色似混着沙土,昏暗阴沉,两人要坐牛车归家,需要出镇先走上一段路,去婷子候着。
两人一出城就见到城墙外坐着一堆流民,马上挨过冬日,粮食吃完了,三三两两聚集在最近的镇子外,靠朝廷每日发放的救济粮度日。
楚楚来时尚早,没见到这么多人,就没害怕。镇上的官不会让流民进镇,流民以男子巨多,镇上一有人出来,总会吸引些目光。
她默默拽住唐珂的衣角,紧紧跟着唐珂,一时连话也不说了,只想快些走过去。
两人相貌皆出众,衣衫干净。楚楚是个小姑娘,唐珂一身青衫,瞧着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看起来很是好欺负。
两人走过镇墙,楚楚往后一望,见似乎有人远远跟着,她本就提心吊胆,此刻更如惊弓之鸟,拽了拽唐珂衣角,“唐珂……你有没有感觉,有人跟着咱俩?”
唐珂握紧楚楚的手,回头一看,确实有人跟来,依稀看衣着是方才的流民,见两人停下,那人一顿,随即更快跑着追来。
楚楚也看见了,顿时慌起来。唐珂道:“没事,咱们先走,走到亭子处就有人了,莫怕。”
楚楚二话不说,抓着唐珂的手,“那快跑啊!”话音刚落,她另一手提起裙子往前冲。
皇帝严治贪污,贪几两银子查出便斩首示众,同时监察官众多,严法之下,偏僻小镇也少贪官,流民有可以果腹的赈灾粮,不会饿死。
他心存疑,但人心难测,万一来人带着刀怎么办,他总不愿意楚楚受一点伤害的,也跟着楚楚一同跑。
一时两人有些狼狈,楚楚先在前面跑,后面唐珂带着她跑,她不用看路跑得轻松一点,但冬日穿得多,又带着吃食,实在累人。
眼见小道尽头便是亭子,那处聚着人和牛车。
楚楚松了一口气,脚下步子也慢下来,但一脚踩到石头上,身子冷不防向侧面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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