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下雪了,下雪了。”
“好漂亮的雪,下的好大。”
“狗蛋,大耕,我们一起堆雪人吧,堆一个漂亮的……”
“不,不,我们要打雪仗,打雪仗——”
在厚厚积雪的长巷里,乔月颜靠在门边,捧着个刚从锅炉掏出来的烤红薯,眉眼弯弯的看着几个邻居孩子闹。
一会儿这个雪球砸那个脸上了,一会儿几个姑娘好不容易堆好的雪人被皮小子当成回击武器,抓的稀烂,小姑娘不干,眉眼带怒,几个一起吼叫着追撵……
叽叽喳喳,嬉笑怒骂,在这大片白色的景致中,织就了一幅鲜艳市井图。
直到两边门户里饭香传来,以及妇人们的高声叫嚷;
“——别玩了,快滚回来吃饭,这该死的天气冻死人,再不回来等会儿吃冰坨……”
小孩子们轰然而散,颠颠的跑进自家门户,当然,还有那没玩尽兴,走进门户前还回头邀请伙伴的;
“二丫,等吃了晌午饭咱还出来,咱们离那帮混小子远一点,再一起堆个更大的雪人,好不好?”
被邀请的伙伴也是呲着个大牙,小脑袋点的跟鸡啄米似的;
“好好,等吃完饭咱再出来玩儿,咱们堆个更大更威风的——”
“嗯,一言为定,我还能拿个帽子给雪人戴上,再拿件薄衫……”
“好,那我就拿根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
“……”
曲终人散,巷子恢复安静,乔月颜咬了口手中红薯,然后噙着笑意的转身回了院。
她们租住的小院和这条巷子里的大多门户一样,都是四间屋,屋子不算大,但由于一字排开,厨房靠边,厕所垒在边角的缘故,倒显得院内空间充足,以及四间屋子有三间都是光线亮堂,适宜居住的好房间。
而这样三间亮堂屋,一间小暗房的模式怎么分呢?
要按这个时代价值观来分的话,那就是取中间的当堂屋,然后东边好屋父母住,西边一间分儿子,至于最后一间没光线的,那理所当然就是乔月颜这个不值钱闺女的。
可无奈,她家偏偏就不是周围那些普通家庭的模式。
她家没有顶立门户的父亲,母亲也柔柔弱弱扛不起事,所以做为既能顶立门户,又不乐意委屈自己的不值钱闺女,乔月颜在刚租下这座小院时就拍了板。
三间亮堂屋,平等对待,一人一间,至于那间挨着厨房的小暗间,则很违反正常模式的被划为待客堂屋。
为了接待一年不来一个的亲戚,以及周边闲的无聊来串门的邻居,而浪费一间亮堂屋?
不存在的。
当然,这个不太符合常规模式的决定曾遭到过反对,那时乔月颜刚来这里,忙着安家,所以没来得及整治家风,以致乔母在将一堆烂摊子扔给女儿后,还能舔着脸,毫不脸红的摆长辈威风。
“胡闹!谁家房屋如此划分?还有规矩没有?你个小丫头不懂事,那就多去别家瞧瞧,瞧瞧别家都是怎么弄的——”
那副样儿,真的是原著中乔母做惯的了。
遇事往后缩,浑当没她这个人,可一旦遇到需要当家作主分配利益的事儿时,她便顶着长辈的头衔冒头了。
且表情还慷慨激昂,理直气壮,凭着这套,直把一对孝顺的儿女吃的死死的。
当然,那是在原著里,如今回归现实,乔月颜能搭理她?
笑话。
她对乔母可没什么孺子之心,打脸也打得毫不留情。
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
“母亲既不赞成女儿提议,那——房费你拿?或者是母亲住暗房?毕竟租下这处院落,只有母亲一文没拿……”
“……”
是的,做为一个母亲,做为三人之中唯一的成年人,乔母在离家时,居然一点财物都没带,她们之所以能租下这个院子,靠的全都是姐弟俩厚着脸皮从家里偷偷带出的值钱物什。
说到这里,乔母也挺理直气壮。
她说,她一个妇人家,怎么好意思从已经被划给别人的宅院里拿东西,万一被发现,门口撕扯起来,那她的名声她的体面她的尊严……
“……”
真的,当时的乔月颜是真的气的咬牙,真的!
最后房间就这样定了下来,至于乔母被怼了之后的一脸震惊,以及悲愤指责和梨花带雨……乔月颜全都视若无睹,反正从始至终贯彻的就是一个道理。
谁拿钱,谁说话。谁扛事儿,谁掌家。
别想和她胡搅蛮缠,别想。
慢慢悠悠一边吃着红薯一边迈进院子,抬头便瞧见她家喊不出门的老弟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乔月颜溜溜哒哒的走过去,站在微敞的窗口与他说话。
“卿儿,瞧外面下雪的景色多好看,你也出来玩玩,别老是趴屋里写字看书,小小年纪,要懂得劳逸结合才行。”
埋首桌案奋笔疾书的乔与卿抬头,已经有几分俊俏模样的小脸上眉眼弯弯。
“嗯,我知道的姐姐,等我把这份写完就出去转转,不会一天都憋在屋里的。”
乔月颜点头,满意转身,然后脚步一拐,又迈进了旁边小厨房,看着锅上锅下手忙脚乱的乔母,她微笑问询。
“妈,什么时候吃饭?”
忙乱中的乔母回头,瞅她一眼,笑容干巴;
“再等一会儿,两分钟就行。”
“好。”
她点头,然后目光在杂乱的厨房里扫视一圈,便施施然退了出来,沿着大早上被她弟弟早起用铲子铲出的小路,走一圈,再走一圈。
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她自己屋门口。
无聊,很无聊。
此时此刻,距离那天被土匪掳掠,已经过了整五天,这五天的时间,她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在过了最开始的心神不宁,偶尔噩梦的时间段后,现如今已经变得无聊且焦躁。
虽然当初沈清欢送她回来时,给她讲的是放一周的带薪假,让她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可奈何……天生辛苦命,她是真的很惦记她的工作。
毕竟,她的本职工作就那么多,沈清欢这个老板又肯定不会在她休息期间帮忙,这也就代表她休的时间越长,堆积在那里的工作就越多,到时候恢复工作后,她得用多少加班来弥补这段时间的缺席?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沈清欢见堆积在那儿的工作没人做,便大手一挥,请了个人帮忙,然后对方住进了她的工作室,坐上了她的工作凳,翻开了她的账本册……
更崩溃了。
一个月50块的高工资啊!
被人撬了怎么办?!
没学历,没背景,好不容易走狗屎运找到的工作,万一因为这点事被撬,她可真是哭都找不到地儿哭。
坐在凳上托着脸,乔月颜的表情一会儿一个样儿,最后一拍大腿,下定决心——
不休了,休什么休?
五天的假休的她够够的,她爱上班,她下午就要销假上班去。
上班去!!!
中午饭吃的简单,就是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甚至连个荷包蛋都没有。
乔月颜将饭端来,也不计较里面有没抻开的面疙瘩,三下五除二,一碗面条呼噜进肚,然后嘴一擦,碗一放,回屋换身衣裳,招呼一声,便拎包出了门。
而这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乔母眨眨眼,突然朝正在专心喝面汤的乔与卿开了口。
“卿儿,你姐干什么去了?”
她面上的表情神神秘秘,一看就不是正常问询。
果不其然,还没等乔与卿将口里的面汤咽下回答,她的下一句又迫不及待出来了。
“是不是去找那个前两天,大半夜将她送回来的富家哥儿去了?”
这话一出口,乔与卿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他的脸上犹带稚气,可此时皱紧眉头抬眼望来的样儿,却已经有了几分气势。
“妈,我以前就跟你说过,那人只是姐的老板,他们不是你想的关系。”
停顿几秒,他又道;
“而且,姐前几日受了那么大惊吓,正应该好好补补,妈你不该在这几日做的这么清汤寡水……”
他用筷子搅了搅碗中面汤,面色严肃的第一次没留体面。
“姐给的生活费完全足够,街头拐角的二狗家每月伙食也是三个大洋,他家能每日一个鸡蛋,隔两天就吃顿肉菜,更别提咱家的米面主食还是姐另买的……”
看着面前一向乖巧的儿子,乔母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乔与卿这一次没有再沉默,他直面对视着母亲眼睛,一字一句,音调清亮。
“我知你克扣伙食以存私房,平时只有你我两人吃,这没关系,可如今,姐姐需要补身体,你不该看姐姐没和你计较,就越发得寸进尺……”
真的是忍无可忍。
这段时间姐姐找到了工作,几乎一日三餐都不在家里吃,又加上他沉默寡言,听话乖巧,所以母亲越发过分。
不仅经常在他还有一大堆作业时使唤他,饮食上的分量也越发减少。
明明家中少了一人,且姐姐又在学校给他交了伙食费,学校管他一日两餐,平时不休息时,他就搁家吃个晚饭,按理来讲,伙食费应该越发充裕才是。
可偏偏在母亲的巧手下,主食一天比一天少,辅菜一日比一日咸,平时别说隔几天吃一顿肉了,那真的是连青菜都快入不了口。
——甚至有一回他提前放学,还在巷子拐角处看到对方将厨房里的米面用小袋分出一部分,低价卖给隔壁巷子的王婆……
真的是很服气了。
所以此情此景,与他来讲,是忍无可忍,终于爆发,可于乔母而言,那就是一向沉默乖巧的儿子也学习了女儿的不孝不悌,反过来开始欺负她这个老母亲。
“我的天爷啊——”
一声长嚎,她似伤心到极致般从凳子上滑落地面,纤长白嫩的手掌紧紧捂住胸口,呜呜嚎哭。
“我活不了了,我真的活不了了,我的儿子要将我逼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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