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开始碰面的时候，乔月颜并不知对方身份，她只是瞧对方生得漂亮，所以多瞅了几眼罢了。
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雪肤如玉，弯眸含情，琼鼻娇挺，唇瓣粉嫩，再加上青绸旗袍，包裹其身，那纤纤小腰，那优美弧线……
在这人声嘈杂的菜市场，真的是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乔月颜被吸引的瞅了好几眼，却是不知，在她一次次忍不住瞅别人的时候，那个被她瞅的别人，也在瞅她。
水月俏半蹲在一个卖野笋的摊子前，正心不在焉的摸摸这个，再捏捏那个，面前老板的吹捧话一句没往心里去，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在斜晲着另一边。
那是一个很大的鱼摊，很脏，很腥，很乱。
可容貌娇俏，衣着体面的小姑娘，却没有半点嫌弃，她弯腰仔仔细细的挑选着桶中游鱼，姿势熟练，而她身旁，那个前段时间还和自己床上温存的俊俏男子，则一边皱眉，摆出嫌弃模样，一边还舍不得离远，就站在女孩身侧，苦大仇深。
水月俏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所以她知道男子的这种态度代表什么。
是亲近，是熟稔，更是由心底产生的认同感。
“原来，是被截胡了啊……”
她低声喃喃，随即自嘲一笑。
也是，摊子上的女孩看着就很端正，大概率是出身清白的好姑娘，而自己呢？
出身穷户，倚楼卖唱，就只是一个不干不净的小玩意儿罢了。
她心里是有自知之明的，可——
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下，她脑海里想起了这几日表哥的态度。
刚开始还好，顾念着她己能挣钱，言语上还算客气，可到了近几日，见沈公子还是没来找她的意思，捏着那点微薄的唱戏钱，他便开始表情阴沉，阴阳怪气。
话里话外都是嫌弃。
嫌她规规矩矩唱戏挣的少，嫌她吃食穿戴花费太大，嫌她年纪轻轻却豁不出去……
到了昨日，更是耐心耗尽的终于出手。
他帮她接了个屋里唱戏的邀约，时间就定在两日后，听戏的老板她知道，年近六十，痴肥老态，平日最喜欢玩弄十几岁小姑娘，那名声，在戏班里响亮入耳。
一半姑娘喜欢他的豪奢大方，并不在乎他的老态，而另一半姑娘则深痛恶绝，宁愿拿钱少点，也不愿委屈自己。
而水月俏，她则属于第三档，有点脑子的那种。
她喜欢钱，也不在乎对方是何模样，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妥协。
水月俏十五岁入风尘，如今一晃，已经两年，身边男人来来去去，不算多，可打眼一瞧，质量都挺不错。
——至少都是三十以内，她的媚眼从来不往高年龄身上飘。
因为她太明白了。
一旦她的目标从年轻群体落到老年上，也许会短时间挣的比以前多，毕竟大部分的老年人手头都比年轻人宽裕，可——她更清楚，当她的身子被老年人沾过后，后续的客人便容不得她再挑选了。
所以，她不能开这个先例，绝对不能！
如今时间紧迫，她没时间去重新勾搭一位客人了，所以思来想去，便也只能重新夺回沈公子，以此来堵住表哥的歪心思。
至于沈清欢那时说的什么，父母来查，严禁玩乐，她更是信都不信。
不过就是得了新欢，想让她这个旧人安分点罢了。
呵！
就像她表哥说的，陪睡了这么久，就算要分手，那也必须给她一份不菲的分手费。
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蹬掉她？
想的美！
漂亮的眼睫重新抬起，她缓缓起身，然后粉嫩的唇瓣一扯，妩媚的眼睛一弯；
“沈哥哥——”
喊声清脆，特别是其中包含的惊喜，真的是情绪饱满，入木三分。
然后小姑娘花蝴蝶般轻盈跑来，一头扎进了刚刚回头一脸懵逼的沈清欢怀里。
——当然，同样懵逼回头的乔月颜没有美人投怀的待遇，她只是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然后很快明白了面前两人的关系。
真的由不得她不明白。
投怀送抱的小姑娘似乎没注意到她这个电灯泡，漂亮娇媚的脸上满是开心，已经开始音调欢快的巴拉巴拉。
“……沈哥哥，那么久没见，俏儿好想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肯定有想吧？俏儿都可想可想你了——”
被抱住的沈清欢终于从懵逼中反应过来，手上下意识的想将对方胳膊拽下，可奈何抱的太紧，拽了一下没拽动，表情是毫不遮掩的讶异；
“你怎么在这儿？”
抱着他的姑娘目光从始至终都没从他脸上移开，仿佛视周围环境如无物，满心满眼只剩他。
“我买菜做饭啊！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你不知道，我碰见你的那一刻，真的以为自己眼花了，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啊——”
“是，是挺巧……你先把手放开。”
“不嘛不嘛，我都好久没见你了，我真的好想你，让我再抱一会儿，就再抱一小会儿嘛……”
“……”
撒娇抱人的美人娇俏，被撒娇抱住的男子俊俏。
旁边默默围观的乔月颜心中感叹：
俊男美女，如厮般配，当真是天生一对，完美至极呀。
啧啧。
然而，就在她打算伫立一旁默默吃瓜的时候，噙满笑意的眼尾在周边随意一扫，随即表情就僵住了，半秒钟后，老神在在闲吃瓜田的悠闲表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愤怒。
她盯着面前这对亲密黏乎的小情侣，先是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
“阿欢，她是谁？”
她表情委屈，满目质问，甚至还想伸手将两人黏乎一块的身体扒拉开。
——显而易见，没成功。
而直到此时，满脸欢喜的水月俏才像是终于注意到了乔月颜这个人，她茫然的抬起小脸，先是扭头看眼乔月颜，再机械般的瞅瞅沈清欢，再扭头看，再回头瞅，来来回回好几次，她才像是终于认清目前处境般的，猛然松开抱的牢牢的手臂。
“我……抱歉，我就是……我，我，对不起……”
她白皙的小脸上惊慌失措，然后泪水一瞬间就漫上了双眼。
眼睫沾泪，梨花带雨。
真的是无辜又可怜。
看她这样，乔月颜简直抱歉极了，可奈何……
眼角不自在的朝一个方向又扫了下，她硬着头皮继续演。
“你是谁？”
“和阿欢什么关系？”
她小脸绷紧，强装气势，步步紧逼。
“我不管你以前和阿欢什么关系，可现在，他是我的，我的——”
而此时此刻，刚从水月俏出现回过神来的沈清欢，面对此等场景又开始懵逼。
“阿颜，你干什么？”
他扯了乔月颜一下，又看眼梨花带雨的水月俏，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清澈。
“这位是水月俏，她……”
“咳！”乔月颜紧急咳嗽一声，然后使劲推搡了一下沈清欢，声音里己带上了几分怒气。
“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过会和外面的一切女人断掉，只专心对我一个，你说过的——”
沈清欢；“……啊？”
他迷茫的眨眨眼，依旧没明白对方用意。
论合作碰到个蠢队友怎么办？
乔月颜气得咬牙，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演。
“沈清欢，你居然这样对我！”
她音调越吼越大，声音里的悲伤几乎掩不住；
“枉我那么信任你，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她在这边泼妇般的吼，而那个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也跟着添乱，一边抽抽噎噎的哭泣，一边则见缝插针的帮忙解释。
“不，不是的。”
“沈哥哥不是这样差劲的人，沈哥哥可好了。”
“你，你不要这样说沈哥哥……”
“……”
两个小姑娘，一个柳眉倒竖，强势泼妇，一个梨花带雨，娇美柔怜。
更且，两人还是同争一个男人。
这是一场多么精彩的好戏啊！
于是，周围买菜的妇人也不挑菜了，大声吆喝的摊贩也不叫卖了，无数目光齐刷刷的朝这边望来，一个个目光炯炯，甚至还有那看不尽兴的在挑事儿。
“哎哟小公子，这是左拥右抱翻车啦？两位都是大美人，到了这地步，小公子可得仔细想想要哪个呀，哈哈。”
“要我说，还是旁边这位温柔些，瞧瞧哭的多委屈，可得赶紧哄呢，找媳妇儿嘛，就得要温柔听话的，母老虎可真真要不得，要不得哟……”
“……”
喜提母老虎称号的乔月颜；“……”
不想说话，真的不想说话。
万幸的是，到了这地步，沈清欢这玩意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盯着乔月颜表情一两秒，然后也几乎一秒入戏，猛的扭头盯着那位起哄的年轻男子，满脸凶恶。
“母老虎怎么不行？我就喜欢母老虎。”
说罢，他前行几步，用胳膊半搂住正在“愤怒”中的乔月颜，眼神几乎都没往梨花带雨的水月俏这边看，只温声安抚这一个；
“阿颜别误会，我现在真的只有你一个，我没骗你，我现在真的只喜欢你，至于她——”
说到这里，他眼神终于舍得往这边移一下，然后就开始渣言渣语。
“……她只是我以前的逢场作戏，算不得真的，我已经和她断干净了，真的，这次碰见纯属巧合，阿颜你要相信我，我现在真的只有你一个，我最喜欢你……”
水月俏；“……”
她脸色难看了一瞬，随即很快就压了下去，再次抬头，还是那副美眸含泪，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她甚至言语上还在为沈清欢遮掩。
“是……是的，我和沈哥……沈公子己经结束了，这次是我情不自禁，都是我的错，妹妹要怪就怪我好了，千万莫怪沈公子……”
说着话，她盯着乔月颜的眼，眸中泪水滚滚而落，语带哭腔，好不凄婉。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真的都是我一个人……”
“……”
演戏演的心力交瘁的乔月颜抹了把脸，似是不经意与拐角伫立的男子对上眼，表情极真的一愣，然后，便是牵强的一笑，佯作坚强。
“大哥，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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