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崔璨以为自己醉了,晃了晃脑袋,又睁大了眼睛。
周序顺势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眼睛一一瞥过桌上的酒,她似乎已经喝了不少,再往一旁看去,竟是写着他名字的通话页面。
“怎么不打给我?”
崔璨还懵着,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刚刚想到了周序,他怎么就一下子出现在眼前了。
室内暖和,他一进来就脱下了羽绒服,余下一件黑衬衫,没打领结,却有种凌乱和秩序兼有的帅气感。
男人放在桌上的手修长有骨感,崔璨犹疑间,皱着眉头伸手捏了捏他的指尖。
“是真的?”
周序被逗乐了,将手伸过去,微哂:“要不要再确认下?”
崔璨摇了摇头,低头笑了。
觉得周序真好,在她想着他的时候就出现了。
她眼睛突然一亮,将自己手边的酒杯碰向周序面前那杯,说:“你来了,那我就放心喝了。”
周序就着灯光,依稀可以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大概是从酒店直接到这里,外套被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她只穿了件克莱因蓝色的方领毛衫,苍白的锁骨是空荡颈处的唯一存在。
他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她单薄,凑近看愈发瘦削。
“有没有吃晚饭?”她喝的确实不少,要是没吃饭的话胃里恐怕得遭罪。
崔璨“嗯”了一声,决定礼尚往来一下:“你呢?”
周序也“嗯”,说:“吃了。”
崔璨安安静静地喝酒,有个人在身边会安心许多,何况这个人是周序。
他没来之前,还会有过来搭讪要微信的,此刻都没人再上前了。
她觉得不多喝几杯简直浪费这样的清净,索性又再次点单,还好心地问问周序要不要喝。
周序只是替她将面前的酒杯都收拾好放在另一边,温柔地说他要是喝了待会儿谁送她回家啊。
崔璨伸出大拇指,觉得在他身边好有安全感。
她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刚刚抬头见好像看到了陆轲,于是一切都了然。
很晚了,她好像也真的喝醉了,周序也很安静,有时候崔璨都快忘了他的存在,只是在自己生出茫然而惶恐的神情时,告诉她“我在”。
她觉得周序真的很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想说话就不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像商场里需要保持干净明亮而吸引人的橱窗,在他这里却被应允粗糙和蒙尘。
想让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好,也会颓废、还想摆烂,也怕他知道了会跑开,又怕他那么傻、不跑开。
“周序”,崔璨伏在桌子上,刚洗过的头发蓬松柔软,像个不设防的小动物。
她的声音很小,语气也萎靡,“没有人在意我的梦想,它不重要了。”
周序心中微微刺痛、酸涩,像被泡发过的肌肤,皱巴巴。
深埋心底的情愫迅速膨胀。
他拿过她还想再喝的酒,说:“有人在意。”
崔璨再次迷茫地看着他。
“我在意。”
两个人还是邻桌的时候,崔璨身边常会有凑过来和她说话的同学,学习枯燥的时候,她总会像变戏法似的拿出很多零食,做慈善一样分给周围的同学。
周序看得出她很受人喜欢,不仅男孩子喜欢,女孩子也是。
文科的课大多数时候是大家休闲放松的调剂品,老师们偶尔也犯懒,会让他们小组围在一起,讨论问题。
他们同在一个小组,通常效率很高,却不想早早结束,就在一起说闲话,起初众人还忌惮着怕周序不满,后来看他无所谓便也放肆了起来。
有次后桌女生和崔璨聊起将来想干什么,说起这个大家都满篓子话想说,处于一种对未来百分百的憧憬与期望中,七嘴八舌开始讨论。
轮到崔璨的时候,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大家的想法都好好诶,但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这样会不会显得我有点咸鱼?”
周序停下了手中的笔。
组里有人接茬:“怎么会,美女就是整天躺平都合理。可你不是喜欢画画吗?”
她嗔了对方一眼,正了正神色:“好吧,那我最大的梦想是自由。可以不被任何人、任何东西束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去做。”
“当然了,希望自己有钱一点。如果非要选一种生活方式的话,那我希望我可以游历大千世界,像闯荡江湖一样,毕竟我喜欢做女侠。”
“很好啊,我们璨就是那种江湖上有着惊人美貌的女侠客。”
“不过,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有啊,我喜欢海,哦对,还有一个梦想就是去看各种海。”
“那你之前见过海吗?”
“没有啊,所以是梦想嘛!”
……
周序又重申了一遍:“我在意。”
崔璨感到天旋地转,“周序,你什么意思啊?”
她一定是醉了,所以趁周序正了神色还要继续说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周序,我不想喝了,我想回酒店睡觉。”
“你要去吗?”
窗外飘起了小雪,崔璨愣愣地看着周序将自己的羽绒大衣披在她身上,而后拿起了她座位旁的衣服,旁若无人地拉着她胳膊向外走去。
“我好像还没付钱。”她手脚有些发软,整个人偏向周序那边。
“我付过了,不用担心。”他另只手也抓住了崔璨的胳膊,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难受吗?”
崔璨摇摇头。
车内的暖气将她的脸蛋熏得泛红,又或许是喝醉酒的缘故。
有的人醉酒后会耍酒疯,大吵大闹,抑或是意识模糊、说话含混不清,崔璨醉酒后明显的表现就是话多。
周序车开得平稳,还要应付崔璨停不下来的话闸子。
她嫌车里热,周序问她要不要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崔璨摇了摇头,将自己缩成一团,蜷在周序的衣服里,她轻轻地嗅了嗅,是周序的味道,淡淡的,有种好闻的清香,令她感到安心。
没安静一会儿,又放下车窗,悄悄用手去接窗外的雪花。
“周序,下雪了。”
雪花在她的手中即刻融化,崔璨将脸贴了过去,像个调皮的小孩。
“你知道自己在哪间房吗?”周序停好车后,将人扶至酒店大厅。
崔璨摇了摇头,想找房卡,才发现自己衣服在周序那里。
等对方终于找出房卡后,她伸出手,试图揽住周序的脖子,像男人们勾肩搭背那样。
然而她一米六六的个子,又穿着周序的大衣,整个人笨重而迟钝。
实在是有些站不稳,酒的后劲上来了。
周序看穿了她的窘态,主动低了低头,“我送你上去。”
在电梯里的时候,崔璨却独自站在角落,像是短暂清醒,要与他保持好距离。
周序没理会她的疏远,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她有什么情绪,他都全然接受。
可他的耐性只够在电梯到达前。
轿厢门缓缓打开后,周序牵住了崔璨藏在衣服袖子里的手,她的手凉凉的,于是他便用自己的整只手去包裹,将温度传递给她。
崔璨望着乌黑的房间,她站在门口,等周序将房卡插上,灯光将他眼里的情绪照得无处遁形。
她的心突然狠狠颤了一下。
混沌的大脑却还在天人交战。
他是这么好、这么好的一个人。
可从小到大她收获的喜欢和爱慕与眼前这个人不遑多让,她并不卑微,也无需歉疚。
再说了,她这么漂亮,被他喜欢,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吗?
想到这儿崔璨脑子里那股缠绕的线团似乎理清了,她眨了眨眼睛,勾住周序的脖子,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
她吻得青涩而生硬,四肢发软,被周序圈在怀里。
他的吻技不比她好多少,她喝醉了,不代表她清醒时不会后悔自己的这个举动。
周序,你要克制。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抚着崔璨的背帮她顺气。
酒店的灯光并不算明亮,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昏暗,崔璨觉得难受,她喊了声“热”,拽掉了身上的大衣。
蓝色毛衫也被她不小心往下拽了拽,露出胸前的一片肌肤。
周序一低头,就能看见漂亮饱满的沟壑。他将她的衣服拉扯好,挪开了眼神,也一并松开了她。
可崔璨的那股燥热并未平息。
她脸红得厉害,口齿此时已经有些不甚清楚了:“我好热,我要穿裙子。”
周序手足无措:“穿裙子?现在吗?”
她坚定地冲他点头:“嗯,现在。”
说话间她蹲到自己的行李箱前翻找,一个人嘟嘟囔囔:“我要穿裙子,我大学舍友送我的裙子,我们一起去了海洋馆,你一定没看到我的朋友圈,也没给我点赞。”
周序陪她一起蹲下,他看到她去看了海,很美,有朋友陪在她身边,笑得很开心。
“我看到了,很漂亮。”
点开她的头像,点进她的朋友圈,已成了他经常性的动作。
崔璨嘿嘿一笑,“漂亮吧,我就是很漂亮啊。”不过她很快就变了脸色,“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漂亮,有人就不喜欢。”
她穿一些漂亮衣服的时候,妈妈会用最平淡的口吻说出杀伤力极大的话:女孩子要自爱。
她不明白这和自不自爱有什么关系,她一没袒胸露乳,二没靠身体吃饭,她只是个普通的爱漂亮、懂得欣赏自己的女孩。
周序愣了神,她说的…是大学同学、同事,还是…
崔木宸告诉过他了,说姐姐有喜欢的人。
周序,是你过分了。
他的声音有些涩,“你…很喜欢他吗?”
崔璨不知道周序在说些什么,还惦记着要穿裙子。
周序扶她起来,问:“一个人可以吗?我明天来接你,送你回宜川好不好?”
“你要走了吗?”崔璨语气莫名低落。
也有些生气,为他突如其来的冷淡。
她一言不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周序被晾在一旁,她利索地将蓝色的上衣脱掉。
“崔璨!”看她还要继续脱,他的语气突然带了些呵斥之意:“我还在这儿,你要做什么?”
她被他严厉的话吓到,抬起头看他,眼睛里全是懵懵的不安,内衣扣子解到一半,胸前束缚没被解脱,怪不舒服的。
他又问:“我是谁?”
“周序啊,你不知道自己是谁?记性这么差,第一怎么考的?”她嘟嘟囔囔,被他吼的有点委屈:“这么凶,你走吧!”
周序挪了挪身子,她却以为他真要走,莫名开始掉眼泪。
“哭什么?”周序哭笑不得,刚刚情急,怕她真要脱衣,怕她醒来后悔,更怕…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第一次在她面前狠了语气。
她要脱衣服,他应该离开,可她刚刚来亲他,他也许不能离开。
更重要的,她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他。
周序叹了口气,低了头,用她的蓝色衣服虚虚裹住那白腻的肌肤,却是仔细地捧住她脑袋,两侧的碎发被眼泪糊在脸上,他轻轻拨开,弄得她有些痒,要抗拒之时他吻了下来,比她刚刚更用力。
“我是谁?”
她愣愣:“周序。”
“你讨厌周序吗?”
她果断地摇了摇头。
又问“那你是谁?”
崔璨败下阵来,朝他怀里缩,“我是一颗浮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