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端午时节，都会到云烟院吃娘亲亲手包的粽子，今年江露沐抱着小江晟跪在灵堂里，“姐姐，为什么看不到娘亲啊？”
“娘亲走了。”江露沐哑着嗓子，看着前方的棺木，
“去哪里了？”
“很远的一个地方。”
“哦，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娘亲了。”
“小晟想吃粽子吗?”
“不想。”
江露沐低头看着弟弟，忍耐着唤王嬷嬷，“嬷嬷，拿一盘粽子来。”
然后转身抱住小江晟，咬着下唇，泪水安静的顺着脸颊滴湿了小江晟的后背，“小晟啊，娘亲不会回来了。”
“姐姐你骗人！娘亲不要我们了吗?”小江晟紧紧扯着江露沐的衣袖，
“前天晚上病逝了，走了，我们再也没有娘亲了，抱不到，摸不着，听不到。”江露沐失神看着门口照进来的阳光和叽叽喳喳的飞鸟，发现伤心的只有屋里人。
“姐姐你骗人，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小江晟的小脸开始哭的皱巴巴，眼泪浸湿了江露沐胸前，
江露沐只一下一下顺着小江晟的后背，看弟弟哭的脸涨红，哄着说，“姐姐给你剥粽子好不好，我们跟娘亲一起吃好不好？”忽然想起往年一起在桌前猜粽子的场景，拿着凉掉的粽子，忍耐许久的江露沐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娘亲！娘亲，我没有娘亲了”，紧紧搂着小江晟，不停嘶哑喊着娘亲，眼泪一股一股的仿佛要流尽，
屋外的人听到孩子的哭声也禁不住鼻子发酸，眼角苦涩，小江晟见姐姐这样伤心，也征了一瞬，连忙用小手给姐姐擦眼泪，哭着说“姐姐不哭，姐姐不哭。”
等江露沐冷静下来后，两小儿对视了一眼，都是眼睛红肿，“再过几天，娘亲就下葬了，我们就出府去了。”
“去哪里啊？”
“娘亲交代的，去寺里，
“姐姐以后带你出去逍遥。”江露沐哽咽着嗓子，摸着弟弟的小脑袋。
“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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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春院。
晚上林氏见江枫坐在红木缠枝纹圆桌边等着晚膳上齐，便也一同坐下，漫不经心的说，“李氏病逝怎来吊唁的人没几个，今天只来了一个据说是往日为李氏记账的，似乎感情极为深厚，跪了半晌，
“我身边的冬兰亲眼见过，身姿挺拔，不像平头白身。”说完觑了一眼江枫，没见有什么反应，心中讶异不再提起，
“说来也是可怜，小姐还有少爷还这么小，李氏怎舍得走啊，江晟才三岁啊。”
“可怜什么，住在府里还能缺了吃食是怎么。”江枫咂咂嘴巴，拿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边，仿佛跟自己无关。
林氏见江枫这般冷情的样子，只觉讽刺，更觉的可笑，李氏可笑，自己也更是可笑，为了以后府里的地位，手指紧掐了掐着掌心。
“也是，有老爷在，他们日子且好着呢。
“对了，云烟院的下人们说那人是随着李氏出嫁来府里的，往日常见那人出入云烟院。”说一句便往青花瓷碗里舀一勺汤，最后直直盯着江枫，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老爷，就算是妾身多想，多少也得留个心眼啊，更何况少爷可是府里唯一一个，可不能弄错了，您就当是妾身多嘴。”将汤碗放到江枫面前，重新拿起木筷，夹着往嘴里送。
江枫呷了一口汤，已经成功尝不出滋味了，看着林氏，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好似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觉得哪里不对又不知是哪里，只觉扫兴。
最后施施然结束了晚膳，提脚便走了。
林氏看着江枫的背影，想起了最初见面的场景，那时江枫刚上京，见到自己时模样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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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露沐在最后陪了几天娘亲后，迎来了送葬的那天。
清晨时，天还未大亮，江露沐站在即将会被抬起的灵柩前。
回想着娘亲说过的话，看着清静的云烟院，再回想往日时，觉得像一场梦，恍惚间竟分不清如今是不是还在梦里。
伸手刮了一下棺木浮雕的祥云纹，冰凉的触感唤回了魂，拍了拍跪皱的裙底，抬头看着门外准备来抬棺的劳力，走到东侧房唤醒小江晟。
江露沐最初牵着小江晟走在灵柩后，后来坐在轿子里，灵柩前扛“引魂幡”的，拄“哭丧棍”的，灵柩后带着供品、香纸和纸人纸马的一大帮人，除了孝子谁都没有沉痛的情绪。
回来后江露沐注视着送葬的人各自散去，天便又开始阴凉下来，回到云烟院剩下一片狼藉，牵着小江晟抱着牌位，唤来王嬷嬷让再去视察一遍带的东西尤其是文书，又让冯叔去套车，午时在府门右边巷子口处相聚。
江露沐带着小江晟走去江枫的书房，林中路上铺就的石子路仿佛从未走过。
不知是不是快要出府的原因，心中升起一丝叛逆的冲动，眼皮不断轻颤，紧握着小江晟的手，走上前跟父亲身边的小厮说，“去传，我们要见父亲，极重要的事。”
小厮不久便复返，“小姐少爷请。”
说完引着小露沐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陌生又低沉的声音传出来，“进。”
江露沐牵着小江晟跨过门槛走进屋内，直直盯着父亲行礼，“父亲万福。”
江枫见到儿女，又看到李氏的牌位，便惊讶道，“什么事？”
江露沐扫视一圈四周，后目光坚定，“我和弟弟要去寺里为娘亲守孝！
“还请父亲答应！”
江枫听完直接懵住，“胡闹什么。”
“胡闹？这算胡闹？娘亲去世父亲可有看望过一二？
“我与弟弟要尽孝道便是胡闹？” 江露沐几天积压的情绪一下被点燃。
“父亲真是薄情，娶了新妻，娘亲便是死了葬礼都不得体面，在父亲心里，娘亲和我们都是猫衔来的吧。”说完已是气喘吁吁，整个人炸起。
江枫伸手点着江露沐的方向，瞠目结舌，“你便是这样和父亲说话的吗？”
“父亲？您可真是位好父亲啊，我的好父亲，
“不说我，您有看过弟弟一回吗，我与弟弟出不出府也没甚么区别，您也不用这副面孔，
“我和弟弟就不碍您的眼了，您留着父亲架子对凌春院的那个小妾摆吧！再生几个您就更气派了，这年头吃父亲的筵席真是新鲜。”说完拽着小江晟头也不回的走了。
徒留江枫一个人在原地凌乱，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大声骂着，“孽子！孽子！”
凌春院里林氏听下人汇报此事，错愕不已，急忙赶过去。
“哎呦老爷，怎么气成这样了！”林氏连忙给江枫顺气，但心底的狂喜让她怎么也压不住嘴角。
“小姐少爷想尽孝，这是好事啊，显得您教导有方啊，您又何必拦着，
“再说，少爷的身份不能含糊，出府也好。”
江枫见林氏也开始气人，挥挥手，“你也回去吧。”
林氏嘴一撇，甩着手绢哼着歌走了。
江枫静静坐在桌前，心中空荡荡。
而府外这时，江露沐和小江晟已经坐在马车里了，伸头看着不断消逝的街景，眼睛一眨不眨，随着马车越行越远，江府里的日子好像也这样一并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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