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发出干涩的呻吟,缓缓向内侧开启。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郑雅猛地从地上站起,瘦弱的身躯瞬间绷紧,充满戒备地死死盯向门口。
郑秀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昏暗的光线里。他稳步走了进来,脸上是一种近乎死水的平静,目光扫过瘫坐在地的妹妹,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寒:“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小雅。我不会放他们走,绝无可能。”
“哥哥,求求你,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郑雅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泪水涟涟。
“错?”郑秀那张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扭曲的阴郁,他轻轻摇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从我踏上这条路起,就没想过回头。回头即是悬崖。这两个人,我可以暂时不杀,但绝不可能放过。”
杨占东气得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低吼道:“阿秀!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清楚你自己在干什么吗?这是犯罪!是谋杀!”
郑秀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杨警官,我当然清楚我在做什么。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在这个鬼地方待了这么多年,日复一日守着秘密和仇恨,就算是正常人也会被逼疯。而我,早就已经疯了。”
我生怕杨占东的激烈言辞会彻底激怒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极度危险的疯子,赶忙放柔了声音,试图用残存的理智唤醒他:“郑秀,我们是无辜的,你冷静一点想想。如果你真的出了事,小雅和小乐该怎么办?他们只有你了,你是他们唯一的依靠啊!”
郑秀的目光因我的话而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动摇,他看向我,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纯净得如同少年,却与此刻的场景格格不入,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袁小姐,”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不必用这种话来动摇我。我绑住你们,并非心慈手软,只是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我脸色惨白,看着他眼中那簇名为疯狂的火焰,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什么事……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一旁的郑雅仿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疯狂地摇着头:“哥哥!不要!不能再杀人了!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杀人?!
我和杨占东骇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下一个目标难道是——
郑秀饶有兴味地欣赏着我们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恐,仿佛在品尝一道美味佳肴。他脸上依旧挂着那纯真而残酷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宣布:“猜对了,我要去霍家别墅,送那里每一个人上路。”
“哥哥你冷静一点!不要啊!”郑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郑秀的裤脚,声嘶力竭地哀求。
郑秀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骇人的铁青,他猛地俯身,双手如铁钳般紧紧按住郑雅瘦削的肩膀,迫使她抬起头面对自己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睛,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你让我冷静?我已经杀了王舒元!还杀了那个黄通涛派来的侦探!手上已经沾了两条人命!你现在告诉我不要再杀人?”
天啊!他竟然杀了王舒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彻底癫狂的嘶哑:“一条命是死罪!十条命也是死罪!既然横竖都是死,我为什么不多拉几个垫背的!我们家所有的悲剧,父亲不明不白的死,我们像老鼠一样躲藏的日子,都是拜他们所赐!我这是在复仇!是天经地义的复仇!该清醒的是你,我的好妹妹!”
库房内死寂无声,只剩下郑雅压抑断断续续的呜咽,以及我们三人沉重而恐惧的呼吸声。
郑秀眼中那彻底泯灭了人性的寒光,让我整个都颤栗不已。
郑雅凄厉的哭喊声随着那扇门被重重摔上而戛然隔绝。库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那寂静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能吞噬心跳声。
我惊魂未定,牙齿都在打颤,声音断断续续,几乎不成句子:“他……他刚才说他杀了王舒元?”
杨占东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沉重地点头,声音沙哑:“没错。他之前打电话告诉我王舒元袭击他后逃走,根本就是精心设计的谎言,是为了引我们过来。他现在已经完全疯了,霍家别墅里的每一个人……现在都成了他的目标。”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我急得如同被困在热锅上的蚂蚁,徒劳地挣扎却找不到出口:“那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啊!”
杨占东紧锁着浓眉,沉默不语,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这个昏暗的牢笼。突然,他猛地发力,艰难地扭动被反绑的身体,像一只受伤的爬行动物,一点点匍匐着蹭到墙边。我的目光紧随而去,那里立着一个蒙尘的、布满裂纹的玻璃花瓶。
他咬紧牙关,腰部发力,双腿猛地向后蹬出!只听“哗啦”一声刺耳的脆响,花瓶应声碎裂,玻璃碴子四溅开来,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没有丝毫犹豫,他背过身,被缚的双手极其艰难地在满地碎片中摸索,手指很快被划破,渗出血珠,但他终于牢牢握住了一块边缘锋利的三角形玻璃。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迅速背对着他挪过去。他粗重地喘息着,手腕以极其别扭的角度努力运作着,那锋利的玻璃边缘一下下割磨着粗糙的绳索,也时不时磨着我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煎熬。
终于,“啪”的一声轻响,我手腕一松,绳索断了!
我立刻转身,几乎是抢夺般从他手中接过那片沾血的玻璃碎片,手指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剧烈颤抖,小心翼翼地割断了他手腕上的束缚。
挣脱桎梏的瞬间,我们甚至来不及活动一下僵硬麻木的手脚,便踉踉跄跄地扑向那扇锈迹斑斑油漆剥落的库房铁门。
幸运的是,这扇门没有上锁。
猛地推开门,潮湿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外面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铅灰色的阴云低低地压着天空,层层堆积,仿佛随时会再次崩塌。狂风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呼啸,卷动着湿冷的雾气,如同无数冤魂在林间尖啸。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指尖冰凉地按下霍御的号码,屏幕左上角那代表信号的图标,依旧固执地显示着一片空白,一个红色的叉号刺眼地宣告着我们与外界联系的彻底断绝。
我不敢去想象此刻的霍家别墅是怎样一番景象。
杨占东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稳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们不会已经出事了吧?”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
“我不知道!”杨占东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紧握着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但我们必须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赶到!”
我们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那片阴沉湿漉的林地,朝着霍家别墅的方向拼命奔去。
赶到霍家别墅门前,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便已穿透厚重的空气,狠狠撞进我们的耳膜。杨占东情急之下,抬脚狠狠踹向那扇坚固的大铁门,沉闷的撞击声回荡着,门却纹丝不动,反震力让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几步,压抑不住的脏话脱口而出。
我目光急扫,弯腰捡起地上一块半截砖头,冲向门廊旁的玻璃窗,用力砸去!玻璃应声碎裂,我顾不上可能被划伤的风险,侧着身子从破口处钻了进去。
一股浓烈刺鼻的煤气味瞬间扑面而来,呛得我眼泪直流,喉咙发紧。我强忍着不适,手脚麻利地从内部打开了大铁门的门闩,随后冲向最近的窗户,一扇接一扇地用力推开,让外面湿冷的空气涌入,驱散这致命的毒气。紧接着,我抄起门口马叔常放在那儿的铁质勾火棍,紧握着冲进了混乱的大厅。
“袁园!”陆星儿头发散乱,妆容被泪水彻底糊花,她看到我,如同看到救星,哭声更加凄厉,几乎喘不上气。马婶已然晕了过去。王妈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哆嗦。马叔则在一旁痛苦地呻吟着。他们几人被粗糙的绳子以一种近乎侮辱的方式捆绑在一起,动弹不得。
“霍御呢?”杨占东一边迅速用找到的小刀割断绳子,一边高声急问。
马叔老泪纵横,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是那个郑秀!他是个精神病!他把少爷抓走了!他说!说要把少爷扔到海里去!”
陆星儿闻言,爆发出更加绝望的尖叫,被松开后死死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快去救霍御!快去啊!那个疯子真的会杀了他的!他会杀了阿御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