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清湖回了头。
什么也没有。
周围老旧败景显现，没有过多高楼，是旧时代残余的低矮白墙建筑。放眼望去，径直看到楼房潮湿霉斑的单元口，昏暗如凿山而成的隧洞。
这里让窈清湖感到熟悉，小时候，没有经过穹墙“区域美化议案”改造的第五区就长这样。所见之处，皆为黑暗。
正是因为黑暗，靠近穹墙边沿，连绵多雨阴湿，这里最受鬼魅青睐。鬼这样的异种，很喜欢躲在血污，黑暗，湿气重的地方。这些属性也是阴阳太极中偏“阴”的意象。
窈清湖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雪籽，雪籽从她掌心穿过，并没停留。在这雪夜场景中，窈清湖也只能感到“图象”，不能感到“实物”。
周围有奇怪的声音在呼唤她。
窈清湖知晓是灵体的声音。灵体的声音就这样，嘈杂，不清晰，偶尔有清晰的，一般是恶鬼或有需求的灵体，努力在传达信息。
和非实物的灵体对抗，是基于非经典物理的世界观，不基于看得见的实物穿透。对方使用的能量可以在窈清湖所在的维度叠加，比如看不见的手能抚摸脖颈，掐住脖颈，或者在水中游泳被抓住脚踝拽下。再不济，影响精神，造成自杀。
当然，也存在影响灵体的实物，比如使用五行的能量保护。还有就是借助在其他维度灵体的力量，这类就很像玄师需要受箓借法，或者魔法仪式召唤。
窈清湖不太了解舱仪模拟出的对战场景，模拟出的实物，能否蕴含“五行”能量。五行能量是可以攻击灵体。
但舱仪造出的景象本是虚拟，虚拟即偏阴象，这里像梦境，是灵体的主场。
窈清湖转身想跑进单元口，进入建筑寻找实物试试。她脚下明明没有实物，却像是踢到一软绵绵的肉团，她身形不稳，但只是侧面歪倒。
她反应很快，手上爆开一束触须，幽黑金属扭结成束如同钻机般砸向地面。
场景没有任何损伤。
窈清湖收了触须全神戒备盯着地上。
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只偏向透明却能看清的婴儿趴在地上。“她”有些诡异地穿着樱粉儿童裙，单手捂住脸庞遮掩。饶是如此，手掌过于纤小，只遮住眼窝。
血污糊满“她”面颊，白到发青的皮肤。脑袋因为死前充水而浮肿，眼窝空洞，没有眼球。窈清湖还没看仔细这只“小怪物”。
“她”便悄悄背过身，四脚爬行，躲在蜕锈的蓝色铁皮垃圾桶后，“她”背过身，喳喳说了几句，开口不成声音，全是嗓眼传风而过的怒呺。
“她”又停止声音，用手指在窈清湖看见的雪地里涂画。
窈清湖见对方并不想攻击，走过去，只看见三点水和一个宝盖头，那小怪物立马又缩着腿爬行逃跑。
“沈钧。是你对么？”结合第一个对战的觉醒者是她看过一眼的Alpha骷髅猜测。还有，窈清湖想起沈钧第一次觉醒是与亡婴恶鬼融合。
小怪物在垃圾桶背后凑出半张还算能看的脸。
“真是你？说句话听一下。”
小怪物即刻张嘴说话，啸在天空的声音很尖锐，“她”反感到皱住眉棱，又躲起来。
“扭扭捏捏的。”窈清湖踢着脚下的雪，“这次不对战，怎么没提醒我别划水。”
小怪物又缩了身体出来，背着身，捂住脸，在雪地上用手指写字。
——不知道。十五分钟会自动退出。
“那怎么评分？”
窈清湖看见沈钧灵体的背后，好像还多了条光滑无毛的尾巴，类似窈清湖在第一区论坛上看到的无毛猫宠物。
这条秃尾巴在雪地上扫滑，引得窈清湖想用脚踩上去。
窈清湖踩了上去。
沈钧的灵体没有察觉，继续在地上写画。
——以最低路径计算吧。评定路径规则目前还是按能量爆发测算，如果能开“场”的话，直接计算为路径十三。
“场？是什么？”
光秃秃的长尾巴见有阴影踩它，扭曲着四处逃躲，窈清湖用脚尖勾住沈钧尾椎骨戏弄，让尾巴逃无可逃。尾巴似乎生气到极点，啪嗒啪嗒地拍着窈清湖白球网鞋面，拼命想逃窜。
——你不要玩我尾巴。
沈钧侧开身子，没有先回答问题，反倒是将这七个字露给窈清湖看。
“先回答我场是什么？”又是一脚踩住光秃秃尾巴。
——场是觉醒者获得异种本身所在维度的能量场。每种场的解释基点不同，比如你的异形觉醒还是基于我们高中学习的可观测的力学理论，四种相互作用力。我的灵场也可以用力学理论解释，但主要基于非重子暗物质。写字费事，晚上来我宿舍讲。
窈清湖放开踩住沈钧尾巴的脚，下一秒，她的触须裹向沈钧，但什么也没抓到，对沈钧没造成伤害。
沈钧幽怨地扭过头，用完整的半面，盯一眼窈清湖。
他没想过和窈清湖对战，窈清湖却在偷袭他。
窈清湖故意眨眨眼，调皮笑了。
-
十五分钟过去。
窈清湖知道为何她两次被拉入不同空间对战，每次空间都是对方作为主场。她没有场，而沈钧和骷髅已学会掌控开启能量场。
一旦能熟练调动场，最少也要定位路径十三。对场掌握熟练，且能量强大的人，如路径三以上的觉醒者，可以在现实世界开展场域，做到类似空间折叠的效果。
沈钧以为窈清湖成为觉醒者是会熟悉这些基本内容，毕竟她在阿什艾利和弑神者的家庭工作。
弑神者弗里希是个在议会厅都会公然展开“逻辑”场域的疯子。
沈钧以为窈清湖看见过弗里希的疯狂。
两人这十五分钟，全在写写画画的沟通中度过，沈钧把握到引诱窈清湖的诀窍。她喜欢未知知识，用展开场域的技巧，他引诱到了窈清湖不回东庭宿舍，晚间吃过饭，去他资助区的别墅练习。
本以为腥风血雨要爆发，研究员学长盯着监控定位屏幕，在白色雪景里搜索沈钧和女A到双眼发花。
他看着两人抱着腿，安安静静坐在雪地涂鸦闲聊，无聊打发完十五分钟。
研究员打了个哈欠，接到行政老师拨来的通讯，和配合他的师兄对视一眼后，给了沈钧想要的路径评定。至于窈清湖，她没有展开场域的能力，自然是得路径十三以下。
鉴于她和沈钧的关系，研究员还是遵从和沈钧一样的评定方式，往下压了两个阶次。
他点击退出，让沈钧和女A出了舱仪。
两份纸质报告很快打印完成。
一份路径十三，一份路径十五，研究员盖好军校认证的印章，送达导师处。
-
午间，窈清湖、沈钧和周暮宇一同在食堂吃完饭，在校内专属通讯号上受到各自导师的确定信息和联系方式。
沈钧和周暮宇预先就知晓跟随的导师，是仅次于弑神者的路径二觉醒者沈松，平时出勤墙外，很少归来，沈钧和周暮宇是交给沈家的多位觉醒者教练配合训练，一段时间，再由沈松提点培养。
窈清湖也收到导师短信，对方并没留下联系方式。
只有陌生被安排的三个字。
窈清湖去官网搜索人物才得知，对方是供职军警的女O，年年被议会推出作为清扫墙外剩余的门面人物。听上去和她现在的处境相同。
窈清湖关闭通讯仪，专心吃饭。
周暮宇吃两口，便放下铁筷。食堂统一的饭菜不大适合他的口味。
沈钧吃得不尽兴，碍于窈清湖还在一口一口吃着，他不能表现对食堂饭菜的厌恶。周暮宇坐在他们俩对侧，窈清湖的手随性搭在他大腿处。
每当沈钧难以下咽，停下碗筷，窈清湖就会用指腹敲击沈钧的腿侧。
她托着下巴，天真不解问：“饭菜不合胃口？钧钧，不吃饱下午会饿哦。”窈清湖会夹一筷子自己盘中的蔬菜，放在沈钧盘中。
“明天拉练，我们就吃不到新鲜食物了。钧钧，你要多吃点。”
沈钧只能听从。
他记得那次约会，窈清湖对阿什艾利也夹菜，夹那人嘟嘴吵闹不爱吃的菜，但就算不喜欢，阿什艾利还是吃完，再玩捏她的手指，讨要称赞。
沈钧不用猜，就明白窈清湖故意为之，她有丁点恶劣折磨人的控制**。
周暮宇说她坏是真的，她的确是个坏女人。
“清湖，你的导师是谁？”周暮宇给窈清湖买水后，合理地交换到姓名。
沈钧停下进餐，筷子敲打在周暮宇头上，“尊敬点。”
“尊敬什么啊。”周暮宇挠头，虽然不疼，但是表哥很少动手敲打他脑袋，“我这不是和你未来女朋友搞好关系嘛。你俩还没成呢。”
周暮宇又嬉皮笑脸看向窈清湖，等待窈清湖回答。
窈清湖：“酉欢。你们认识么？听上去，没有姓氏，很像我们第五区的人。”
周暮宇和沈钧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
当夜窈清湖了解到开展场域。沈钧讲话只讲一半，窈清湖才知首先得在折叠期内全面异种化进入冥想，与异种本身的能量和记忆对接，获得场的域。
有了域的景象基础，她才可以练习开展场域。
阿什艾利连发五个视讯邀请，窈清湖只好准备离去。
一日一次注射的抑制剂药效淡去，沈钧在告诉窈清湖建立不同的场域技巧，窈清湖散发的硝烟味将他包裹得紧，沈钧握住笔在忍耐。
他帮窈清湖写笔记。窈清湖说要很多信息记下来。
沈钧有预留窈清湖的客房，他给窈清湖拿完锁在保险柜里的抑制剂，窈清湖注射完毕，他扒着门框，也没说出挽留的话语。
他不喜欢自己过于依恋窈清湖，尚未烧焦的理智想让窈清湖快点离去，又不想她离开得过快。
“你好像有些受不住了，钧钧。”窈清湖嗅到鼻尖浅淡的皂荚香气，“你这样勾引我，很不道德哦。明明知道我快要易感期了。”
沈钧摇头，垂下狼狈猩红的眼睛。已经在注射抑制剂，窈清湖是处在易感期了，不是快要。
“你快走。”
“你每次都很作。不该邀请我，偏偏还邀请我。”
窈清湖招手，沈钧略微停顿，可步子还是迈向窈清湖。
窈清湖伸手，他不知怎么地就学会低下头，任由少女的掌心摩挲在他腺体处。
少女捧住他的后脑勺，拉低，湿润的舌面舔了一口。沈钧就在窈清湖掌心下战栗。
窈清湖拍拍沈钧的头颅，“只可以舔舔。明日要拉练，你这里被我咬伤了。你的朋友，你的弟弟，他们会怎么看你？钧钧，我对你好吧，总是在为你考虑。”
沈钧咬住唇，漠然不语，窈清湖推开他后，他后背抵在门板，双腿酥麻到滑落。
窈清湖将单肩包甩在肩膀，没有回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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