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变数

山间云雾缭绕,怪木丛生,越向上攀爬,灵气越发充盈,而山界布设的威压亦愈发沉重。

一黑发青年从那山脚处拾级而上,身着道袍,长剑别于腰间,身无他物,汗滴如水流般顺着他的额间落入衣领当中。

他一步步向上,行走的步伐逐渐变缓,却并未停歇。

踏过这一百零八阶石梯,便至仙山山门。

“来者何人?”

“晚辈陈青山,前来问道。”青年站立于山门前,持剑拱手,回答那自虚无中传来的苍老的问询。

山间寂静,只余鸟兽虫鸣,不闻应答。

而陈青山仍维持着那姿势,眉目间皆是坚毅。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那声音半晌后才沉沉地传来,如十字箴言,烙入陈青山的识海之中。

老者叹道:“罢了,将那佩剑扔下,入我山门,此后你名陈尘。”

才是山门变幻,云宫初现,不过往事。

却道此时,三个女子守在床榻旁,而床上躺着个双目紧闭的男人,面无血色,唇色苍白,就连呼吸之声也弱于常人。

当中,觅云以薄纱覆面,右手搭在男人的手腕之上,神色变幻,先是沉重,再是古怪,最后才一声叹息。

“姑娘先前所言的修仙者便是此人?”

“是的,觅云大夫。”谢玉急忙回答,生怕错过医治的时机,丝毫不敢隐瞒,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此人脉象极其古怪,分明极其微弱,呈垂死之兆,但偏偏体内根骨支撑,再辅以药物的灵力,维系生命。像是经受巨大反噬的体征……”

“那可有大碍?他方才突然吐血昏倒,我们只忧心他是否有性命之虞。”

“他的死期不在这,但恐怕也不远了。”

是怜悯之意。

谢玉愕然,宝儿也在旁揪住了她的衣摆,“有无医治之法?”

觅云摇头,“不瞒你们说,我亦是修行之人,然此人身上有道强劲的屏障阻隔着旁人的探视,我无法知晓他体内的根骨情况,自然也无法给出确切的医治法子。”

话音刚落,觅云衣袖一挥,手中数株灵药现形,散发出诡异的酸涩气味,在屋内扩散。

两人赶忙捏起了鼻子,哪曾见过杀伤力这般大的草药。

觅云倒是见怪不怪,继续说道:“此物名为天蛇草,乃南水县周边独有的灵草,对于补充修士灵力气血有巨大的作用,可以稍加缓解他目前的状况。”

一听她这话,谢玉也不管这灵药的臭气,掏出个布将天蛇草包了几层,攥在手上,“可还需要配合其他方子,还有具体的用量?”

觅云正欲交代清楚,却见那半死不活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坐起身半倚在床侧,皱着眉头,鼻子微微耸动,露出茫然之色。

听见旁人呼唤,方才恢复往日那副淡定模样,若非身上病气仍在,谁能知晓这人将将从昏睡中转醒。

“陈尘,陈尘……”

谢玉又是两声呼唤,“你身体可有大恙,你刚突然便昏倒了,我们才从百草堂唤来医师为你医治。”

“无碍。”那模样就像是早已习惯这副躯体的羸弱,下一刻却又咳得肩膀发颤。

谢玉下意识用手抚在他的背上,如同照顾年幼的宝儿那般,直至陈尘喘过气来。

开口第一句却是,“你们可曾闻到屋中有何异味?”

床前三人交换目光,只有谢玉伸出手,取出那天蛇草,伸到陈尘面前。

却见陈尘猛打了个喷嚏,“天蛇草?”

“正是。”陈尘将头扭向那女声的来源,神色淡然,“你便是百草堂的医者?”

“在下觅云。”

陈尘颔首,感知到她体内运转的灵力,心下了然。

“不曾想这小小南水县竟能容下这般多的修士,”陈尘话音一转,“多谢觅云大夫诊治。”

“不必言谢,我未作何医治。”觅云神色复杂。此人经脉当中灵力亏空,却能这般自行转醒,怪也。

几句交谈过后,屋内场景一转,又变作四人的圆桌会谈。

患者既是转醒,这问诊自是更加方便了。

“你可知自身病症。”

“知道。”陈尘的回答言简意赅,又顺道咳上几声。

一旁的谢玉心头一紧,生怕他这位恩人又吐个血昏倒,时刻注意着他的状况。

觅云叹息,“你此次昏倒是旧疴加上未知原因的反噬,二者相加令你的躯体更为孱弱,我暂无更好的方子供你疗养,只有这天蛇草加入你原先的药房当中,可以温养身体。”

陈尘闻言一愣,“我的药方?”

觅云神色莫名地瞥了面前两人一眼,“几日前,这位小姐到百草堂问药。”

谢玉讪讪道:“是我自作主张。”又小心翼翼地瞧着陈尘颜色。

却闻此人低声一笑,并未排斥,“在下明白了,且遵医嘱。”

只是这医师一眼看透他的症结,恐怕并不简单。

“敢问这位大夫师从何门?”

“我不问你的身份,你也不必知晓我的身份,若是天蛇草用完了,仍可到我百草堂取药。”

觅云匆忙而来,又匆忙而去。

三人方才坐在一块儿,外头又下起了骤雨,穿过屋内的门扉,斜斜地打落在地面上。

下雨天,留客天。

谢玉与宝儿今日一阵忙活,此时的南水县的街巷中怕是只余下夜半狗吠声和在街头巷尾勾留的流浪者了。

念及此,陈尘开口,“二位不若留宿,我且去炊些饭菜来。”

陈尘敲着竹杖又从侧门穿去灶房,步履稳健,一时分不清究竟谁是病患。

“哎!你个病号怎地还抢着干活呢。”谢玉忙跟上去,“宝儿,你留这儿等着。”

陈尘听着身后叫唤,仍在思索方才离奇的昏迷。

他知晓自己的躯体恐怕支撑不了多长久,但也不至于会突然昏倒。

只怕是,因那……他神色一暗,得快些将那玩意儿修复才行了。

女子踩着轻巧的步伐追到她身后,搀着他的胳膊,生怕他摔了伤了,语气微愠,“你怎地走这般快,你可是病号,要做夜饭也是我动手!”

陈尘闻言,无奈地放慢了脚步。

向来是孤身一人,却是被迫为他人慢下了步子。

那女子并不迟钝,像是发觉了他今日的昏迷与在她们面前的未尽之言脱不了干系。

“你此时尚不能言明向我求亲之目的?”

“是的。”陈尘分外实诚,只勾得谢玉轻声一笑,附和着雨声、雷声在他耳尖跃动。

“行吧,反正你是救我一命的恩人,我那日所说的以身相许虽是玩笑,但也并无不可。”

“况且,你这身家不菲,身患重病的,就连那么厉害的大夫都说你死期将至。我服侍你几年,等你一死便继承你的遗产,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陈尘微恼,这女子怎么口无遮拦。

“所以啊,你得快些寻到治病的法子,别让我这小贼的话成了真。”

往后的几日,因念着陈尘身体抱恙,二人并未再商讨成婚事宜。

而谢德财见捞不着油水又不知钻到哪儿去潇洒,谢玉照常上工、下工,偶尔去陈尘院中探访病号,这一来一往,对陈尘家中布局就快如同自己家中一般熟络了。

“我已痊愈。”陈尘言道。

而谢玉眯缝着眼打量眼前人的脸色,仍是这般苍白,实在是不可信,“不行,再歇三日。”

又伸手拿起桌上温温的汤药,递到陈尘嘴边,“最后一剂,该去找觅云大夫买药了。”

陈尘骤然闻见那药浓郁的气味,下意识往后一缩,如临大敌。

“你不会是……讨厌天蛇草的味道吧。”

陈尘沉默,将眼前汤药一饮而尽,又捂着嘴一副想吐的模样。

谢玉暗笑,赶忙为他抚了抚背,“明日我们出去置办成亲所需的物什,顺道给你买些蜜饯,如何?”

“前者可以,后者不必。”陈尘阖眼,感受那在胃中翻涌的怪异的味道。

翌日,南水县的街市好不热闹,谢玉专程与张远崖请了个假到街上采买。

陈尘还是那样式的朴素衣裳,而谢玉则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裙,二人并肩而行,引路人注目。

谢玉好久未这般专程到街市中逛了,见什么都有些新奇,抛去往日的沉稳模样,这个瞅瞅那个瞅瞅。

虽然二人此行是为了置办婚事物什,但陈尘并不拦着她的脚步,任由她拽着自己走街串巷。

在这儿生长了十九年,谢玉对此地无疑是熟识的,便不住地在他耳边说道着南水县的风土民情。

遇上熟识的店家也能停下脚步唠上几句。

两人走过小食摊、书摊、杂货摊,手边的东西越来越多,原先是拿在谢玉手中的,走着走着便被陈尘默不作声地转移到了自己的手臂之上。

一路向前,谢玉又钻进了一家裁缝铺子。

店内摆着各式各样的布料,从便宜到贵,应有尽有。

陈尘目不能视,谢玉便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地感受那布料的质感。

不时询问他的意见。

而陈尘只觉得眼花缭乱,哪分得清这么多料子——当然,若是在他面前摆上一堆制作软甲的料子,他还是能分辨的。

“陈尘,你摸摸这个!感觉料子很合适。”在谢玉惊喜的声音中,他摸上那布料,柔软的绸缎触感,直至二人指尖相对,犹如触电一般,立即分开。

“便要这套吧。”陈尘声音略哑,开口替谢玉做了决定。

这暗红色的料子一勾一缝,制成大越国最为传统的样式,便成了他们的婚服,被送往二人家中。

按头,下章成亲[垂耳兔头]

*出自《菩提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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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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