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梧桐树下

柔柔霞光,习习清风,照拂着世间万物。

学士府的花园里,程思忘未戴发冠,一头青丝只是随意的被一根红发带收在脑后。而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中衣,黑色外衣只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他仰起头迎接从头顶上梧桐树叶间隙里投下的阳光。

这梧桐树,已有些年份了,长得很是高大繁茂,夏日可遮阴,秋日则赏景。

往年一入秋,苏瑶就抛了南苑的美景,拉着他到这梧桐树下练剑弹琴。有风吹过时,黄灿灿的树叶飘飘洒洒旋舞而下,苏瑶最喜以剑做签,随着身子起落,一阵剑光飞影后,那些树叶就都被穿在了剑上,紧紧密密成了一串。

这个时候,一旁弹琴的他会马上换上一段峨峨洋洋的弦歌以配苏瑶的剑舞。

有时候他也会因为看得太入迷而忘记抚琴,苏瑶就会飞身来到他身边,一甩剑,成串的树叶刹那间漫天飞扬。苏瑶自点点黄色中,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笑着问:“这位小郎君,看什么看得如此忘神?”

他看着苏瑶的笑,感受着剑尖的寒凉,笑着道:“看那九天下凡的仙子。”

苏瑶手腕一抬,将他下巴抬得更高,道:“仙子?为何我没见着仙子?”

“因为……”他起身,伸出手指轻轻推开苏瑶的剑,长臂一伸,把苏瑶拉进怀里,低声道:“仙子在我怀里,不让人看。”

“我也不可以?”

“你……”他凑到苏瑶耳边,听着苏瑶突然变重的呼吸声,道:“自然可以,夫人。”

“你……”苏瑶脸一下红透了。

苏瑶满脸红霞的模样,总是让他生出些男人的本能来,他看他的眼光就不清白起来,之后“哐当”一声,苏瑶的剑掉在地上。

一切发生得自然而然。

有一次两人正吻得不分不舍,被过来清扫落叶的下人撞见了。自那以后,程思忘就让程九下令梧桐叶落时节,若逢着他与苏瑶都在家,府里人谁都不许到后花园和南苑来,梧桐落叶也不必日日清扫。

而如今又到了梧桐叶落的时候,这府里也因为那日他下的不再守着与苏瑶有关的规矩的命令,每日一大早,下人就过来清扫落叶了。

这梧桐树下,没有了黄灿灿的落叶,也再没有了舞剑穿叶的仙子了。

佩玉……

程思忘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了几遍“佩玉”,耳边也响起了苏瑶曾无数次说过的“我好爱你啊云帆。”

也不知道那狠心人说了这么多次的爱里,有几次是真的?不过……哪怕一次都没有,他也不怪他。

“大人,将军来了。”

“什么?”程思忘睁开眼,侧首看向程风生,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他又清楚自己不会听错,于是问了一句很是多余的话:“哪位将军?”

程风生看了一眼扫地的下人没有说话,程小文却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那个负心汉来了。”

程思忘:“……”

程风生便接着话道:“苏将军说是奉诏替陛下来看望大人。”

“奉诏……”有风吹来,程思忘收了一下外衣,程思忘见状忙走过去想要帮他把衣服披好,程思忘却摆了摆手,程风生道:“秋风寒,大人还在病中,还是进屋里歇着吧。”

程思忘摇了摇头。

程小文跑到程思忘面前,又道:“大人,那个负心汉来了。”

程风生看了一眼程小文,小文略微小声了一点,回道:“爹叫我来说的。”

“既是奉诏,让他到书……算了,就来这里吧!”程思忘本想去换一件衣服,穿得整齐一些再见苏瑶,可是转念一想放弃了。

“是。”程风生拉着程小文走了,程小文道:“风生哥,大人不会真要那负心汉进府来吧!风生哥,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你也下去吧!”程思忘对那扫地的下人吩咐道。

“是。”

又是一阵风起,地上那被扫在一起的落叶被卷起了些许,程思忘垂眸看着地上落叶想着苏瑶奉诏来看望,如果无诏……无诏也就不会来了。一片落叶被风吹落,掉在了他的头发上,他扬手扫了一下。脑中又想到苏瑶既是奉诏,说明是回朝堂了。如此,很好,苏瑶满腹韬略,本就不该被困在这后府里。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程思忘却不敢回头去看。

短短十九天,在他看来已有十九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可人到了面前,他却不敢去看了。

虽然他深信苏瑶没有真的与铃儿姑娘做什么事情,也深信苏瑶与他决裂有苦衷,可他也深信苏瑶是真的想离开他。

“程大人……”

一声疏离的称呼,传进程思忘耳朵里,扎得他心里泛起一阵阵绵密的疼痛。

过去三年,苏瑶不是没叫过他“程大人”,可那都是床笫之间的戏称,而不是现在这样陌生的语气。

这陌生的语气如同他们在朝堂上初见那一天。

“程……”

“苏将军!”程思忘稳住情绪打断了苏瑶,他实在不想再被那“程大人”凌迟了。

他缓缓侧身看向离他两步的苏瑶,可在看到苏瑶那一身粗布短衣时,好容易稳住的情绪一下裂开,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苏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问:“这身怎么了?”

程思忘这才想起十几天前程风生带回来的消息:苏瑶住在贱民巷,一个他们以前从来不知道的很破落的地方。

苏瑶像是很不解地抬高手,本就短小的袖子往上收了一些,露出了小半截手臂,也露出了白皙皮肤上被粗布磨红的印子——他昨日接诏后故意换去了细软的里衣,从里到外都穿上了这粗粝磨人的粗布衣服。

程思忘看着那红印,身体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把抓住苏瑶的手,“这是什么?”

苏瑶虽然是个武将,但皮肤很白,那些小磕小碰在他身上总是很轻易就会留下痕迹。

以往苏瑶的手腕脚腕上便常常有程思忘留下一道道手指印。而除了那些印记,程思忘舍不得苏瑶身上受一点磕碰擦伤。

有一次苏瑶穿了一件都说很好的丝绸做的衣服,可也不知为何全身竟都起了疹子。程思忘心疼得不行,把那衣服剪了扔得远远的,还下令全府都不准再有这种丝绸出现,又到处寻药给苏瑶治。其实那疹子在苏瑶脱去衣服后不久就慢慢消了。见他如此大张旗鼓,苏瑶笑说:“程大人,我是个将军,哪有那么脆弱?战场上刀光血影,这小小疹子算得什么?你这么也不怕别人笑话。”

他答:“可现在不在战场,现在家中。你是我妻,我理当爱护,谁人敢笑?”

可这人才离开自己十九天,就把一身弄得是伤。他如何不着急,如何不心疼?

苏瑶动了动手腕,淡声道:“程大人,你我已和离,光天化日之下,还如此拉扯就有些不成体统,家里下人瞧着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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