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遥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是头疼欲裂,第二反应是无奈。
似乎遇到苏恒,这样的场景总在不断重现。
头疼当然因为宿醉,也因为他睁眼不到五秒,就迅速想起了昨天的事。
无奈则完全因为,他抬手扶额的动作被一副情.趣镣铐阻止了。
不用想,是苏恒的杰作。
尽管这东西,外强中干,成年人一个使劲就可以令它分离崩析。
但宁遥实在懒得动弹。
他随意打量了下所在的房间,装饰得倒是很温馨,厚厚的茶色布艺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屋里的光线全靠墙上两盏暖色壁灯。
房间里没有人,除了宁遥自己的呼吸声,就剩墙上老式挂钟钟摆空荡荡的摇摆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怪自己没沉住气,也怪自己低估了苏恒的病。
最开始他以为苏恒只是阴晴不定、情绪不稳,但后来他渐渐明白过来,这人是个彻底的精分,整个苏家、王金都知道。
宁遥不是没害怕过,但与苏恒相处几个月,宁遥逐渐摸清了他的脾气,就不再害怕了。
甚至大部分时候,他都会忘记苏恒所谓的人格分裂。所以即使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可只要是苏恒做的,他就可以坦然受之。
有时候宁遥想,苏恒跟二哈真的很像。
不管是卖蠢的苏总,还是外表凶狠本质上异常单纯的苏恒。
没有人比宁遥更明白,眼前这一切,仅仅是他又刺激到苏恒了。
或许是之前不留情面地提出分开静一静,或许是李靖的调查被知晓了,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见了赵医生一面。不管是以上哪个,宁遥都不打算让事情恶化下去。
他是个惜福的人。
这从他和李靖一处就处七年,并且连小小的争吵都几乎没出现过,就可见一斑。
真的是李靖完美无缺?不,是在宁遥眼里,李靖完美无缺。
宁遥的脑回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他喜欢把事情简单化,喜欢上,他就选择只看好的一面,一旦决定不喜欢了,他就只看得见对方坏的一面。
爱情中所有的犹豫不决,不外乎就是权衡太过。
好的要细细咀嚼,恶的也要慢慢回想,最终折磨的还是自己。
他想得很清楚,扪心自问,他现在还爱苏恒,所以对于苏恒做过的坏事,一场酒后,该消化的也消化了。
宁遥没有圣父光环,苏恒做的事纵然对不起别人,但那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就算是和李靖分手,宁遥也无力将怨恨发泄到苏恒身上,准确来说,宁遥甚至没有过怨恨这种情绪。李家那样的凤凰男家庭,他们之间最终只能是这个结局。
他太明白李妈妈那样的恐同人群的心理了,因为他自己也曾经那样深深的恐惧过自己。
他一早就知道,他和李靖没有未来,那七年,不过是活在自己给自己编制的梦里,所以怎么会怪罪那个叫醒他的人呢?
如果没有暗示这一茬,可能宁遥会选择原谅苏恒,会包容他做过的一切。
因为他惜福,因为他珍惜苏恒爱着他。
宁遥记得很久以前,跟妈妈一起看伦理剧时,经常会有女主含着泪问男主或者亲友:“爱我,你就可以这样做?你问过我的意愿没?”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作死和折腾,每每这时候,宁妈妈都会告诉宁遥,“宝宝啊,爱你的人为你做的事,不管喜欢不喜欢,都要先学会感谢,对与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要感受那份心意,千万不要本末倒置哦。”
宁遥深以为然,就好比他出柜,宁爸宁妈会揍他,会痛骂他,会为他落泪,宁遥喜欢吗?
不喜欢,可是换个角度想,也只有对他,宁爸宁妈才会失态失控,对别人根本不会,比如李妈妈,他从不置喙宁遥的性向,她只会跪下来,求他放过她儿子。
所以,宁遥真的很想很想原谅苏恒,然后告诉他,他还相信他,他不会离开他。
人生本已艰难,找一个人白首不分离就够了,宁遥真的不想计较太多。
可惜,这中间始终横亘了一个没有办法逃避的真相——苏恒对他,不是爱。
宁遥什么都可以装作看不见,唯有这个字,他眼里不揉沙。
某种程度上说,他和苏恒一样,都缺乏爱与安全感。
所以,宁遥闭了闭眼,将酸涩眨回去,他想,虽然他们不可能了,但他会尽量用温和的办法解决,虽然必要的话,也可以激烈一些,麻烦还是越少越好。
约莫是中午的时候,紧闭的房门传来吱呀一声。
躺久了的宁遥已然有些昏沉,却被这一声惊醒。
进来的是苏恒,面色阴沉,胡子拉碴,宁遥微微有些讶异。
“饿了么?”苏恒低垂着眼帘靠近,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
他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准备给宁遥喂食。
宁遥摇了摇头,“我不饿,等会在吃,苏恒我们聊聊好么?”
“宝贝,你最好不要违逆我。”苏恒嗓音嘶哑,凑近宁遥,语带警告,宁遥这才看清,他眼球充血肿胀,显得狰狞异常,“从昨天开始,我好像就不太能很好得控制自己了。”
苏恒没有说的是,昨天他就已经失控,差一点点就失手杀了人。
“那我自己来,可以么?”
“宝贝,你是不是很厌烦我?”苏恒放下碗,低着头用近乎温柔的语气低语,“你想走,想离开我,想逃得远远的,我明白,我明白……毕竟有谁会爱上一个神经病呢?”
骤然间,他抬手掐住宁遥的脖子,用力捏紧,“不,你根本就不是想走,你是想要把我也带到地狱里去!你这个恶魔!”
显然,他的理智深陷泥沼,又开始混淆现实和幻想了。
宁遥被掐得近乎断气,耳膜里后来什么都听不到了,嗡嗡嗡的似乎几十个小鬼在疯狂打鼓。就在他以为要被小鬼们的鼓声勾走时,突然脖颈上一松,一股救命的气流呛进嗓子里,宁遥痛苦地蜷起身体呼吸,好半晌才缓过来,却发现自己连张口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宁遥隐约看见苏恒退到几步开外,震惊地望着自己行凶的那只手,不知所措。
宁遥知道,机会来了,不管怎么样,他愿意搏一搏。
宁遥无法出声,只能向着苏恒伸出右手。
好在苏恒并没有让宁遥等太久,他愣了一会,走近默默牵住了宁遥的手。
他望着宁遥青紫的脖子,抖着唇无声咕哝了句“对不起。”
宁遥拉近苏恒,用气音在他耳边低语,语气却竭尽所能的凶狠,“苏恒你看清楚,我是宁遥,如果你再弄错,别怪我不客气。”
喉咙火烧火燎的痛。
有那么一瞬间,宁遥真的想要弄死这头凶兽,大不了鱼死网破,可他无法逼自己装作看不见,苏恒眼角的湿润。
他不通心理学,根本无法招架这样的苏恒,但却不得不尝试,是放不下,也是自救。
目前这种境况,寄希望于苏家人能都早点发现苏恒的不对劲,显然不太经济效率,自救才是唯一的办法。
宁遥自嘲,奔三的人了,竟然还要用生命去谈恋爱……
或许有人会想要这样一场豁出性命轰轰烈烈的爱情,宁遥闭眼苦笑,但他从来不知道,这群人里,也包括了自己,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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