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赵医生,宁遥突然没了回公司的心情。
走出咖啡厅,他将自己汇入商业区的人潮之中。听人群熙熙攘攘,听各种音乐喧闹嘈杂,宁遥放空自己,直到某家店里飘出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在众多噪音中,宁遥准确地辨认出这句,继而迷茫起来,从李靖到苏恒,他仅仅是想找个人一起老去,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孤独而已,为什么会如此艰难?
虽然对着赵医生,宁遥可以无所顾忌地挑衅,但面对苏恒,宁遥却陷入两难。
情感上,宁遥放不下苏恒,但是理智上,宁遥犹疑了。
这无关苏恒是什么样的人,也无关苏恒可能只是将他当作替身。
真正让宁遥退缩的是,尽管他已经自我剖白得彻底,并给予了苏恒最大的信任,却依然没有换来对方哪怕一丝一毫的动容。
苏恒依然不信任宁遥,如同防备着赵医生、防备着苏老夫人一样的,防备着宁遥。
这才是宁遥去见赵医生得到的最有用的答案。
就是这个答案,给了宁遥致命一击。
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了信任,那么宁遥凭什么去相信,他和苏恒可以走到最后?又凭什么去以为,他真的不是杨越的替身?
宁遥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喝一杯。
他翻了翻通讯录,硕果仅存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泡妹子的泡妹子,陪客户的陪客户,还有个倒是两不沾,人却压根不在本市。
宁遥索性关了手机,转个弯去了以前经常光顾的一家GAY吧。
傍晚的酒吧,懒洋洋地等待唤醒。
吧台边空无一人,宁遥等了好一会,酒保才换好衣服出来。
“哟,稀客呀,你可是有半年没来了吧?有人早就望穿秋水,向我打听了好几次你的联系方式了呢!”
“哦。”宁遥兴致缺缺,挑了个角落坐下,“先来瓶烈的。”
“怎么?隔了大半年,还借酒浇愁呐?这得什么仇啊!”酒保眨眨眼,给宁遥上了瓶威士忌,顺便上了半桶冰。
宁遥不理会酒保的调笑,也没动冰块,倒了杯酒一口闷干,看得酒保目瞪口呆,“你可悠着点,这才月中,不用你冲业绩,别醉死在我面前,我可胆小。”
“我酒量你还不清楚?”宁遥缓了缓酒劲,他喜欢烈酒下肚从咽喉烧到胃囊的那种灼热刺激,也喜欢酒气上头后不用思考浑浑噩噩的昏沉,所以他爱喝酒,“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酒保耸耸肩,见怪不怪。
宁遥在这家gay吧知名度很高,长相佳,身材棒,尤其穿紧身牛仔裤,那腰线那屁.股,简直极品。他常年孤身买醉,不接搭讪,不接邀约,不少人早就对他虎视眈眈跃跃欲试,可愣是没一个人能喝得过他。
这支高岭之花,一度成为他们酒吧的活招牌。
酒保大哥都得谢谢他,贡献了上岗以来最高KPI。
入夜,酒吧人渐渐多起来,不少人开始偷瞄宁遥这处角落。
宁遥不易醉,但喝酒上脸,醉眼迷离,两颊驼红,引狼指数顿时翻了N翻。
可鉴于他一贯的霸王花气场,酒吧常客里一时倒是没人敢贸然出手。
但新来的,可就不一定了。
终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大高个忍不住,给宁遥点了杯血腥玛丽。
看着面前猩红的液体,宁遥困惑:“这是什么?”
酒保朝男人方向努嘴:“勾搭你呢!无知者无畏。”
宁遥撇撇嘴,又干了杯,“加一瓶,再给我几片柠檬。”
被宁遥当众驳了面子,男人按捺不住亲自上阵,“他的酒记我账上。”
说着转向宁遥,“怎么?不爱喝调酒?”
宁遥斜眼晲了他一眼,逆光下看不清楚男人相貌,不过他一靠近,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随之而来,宁遥对这人的感官立即降到冰点,他稍稍将鸡尾酒推开一些,“不好意思,我还没落魄到买个醉还要记别人账。”
碰了个钉子,男人脸色一时有些僵冷。
不过美人在前,不一会他又缓下语气,主动凑近:“就当大家交个朋友嘛,何必拒人千里?嗯?”
不得不说,男人很懂得发挥自己的优势,他的声音很有质感,尤其压低嗓音的那一声嗯,没点经验的,估计得酥了半身,“我叫钱舒,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宁遥满心不耐,他本就心情不佳,这人还不长眼色地带着香氛一个劲往身边凑,搁平时,宁遥估计早就一杯番茄汁浇到了他脑门上,让这熊货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血腥。
妈的。可喝高了的宁遥浑身没劲,只能心里暗骂,顺便拍桌子结账,起身走人。
宁遥才站起身,就被男人趁势拉住胳膊,惯性下一头栽到男人怀里。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异变突生,男人被粗暴扯离,接下来就是一阵拳头打在人身的闷响,桌椅酒杯碰撞的杂乱,人群的尖叫骚乱,以及男人的呻|吟、咒骂和呼救。
眼见着两人要见血,宁遥抖着手,将吧台的那杯血腥玛丽泼向了苏恒。
等他从突发躁动中回过神时,人已经被带离酒吧,拖着走在酒吧后门的暗巷里。
“苏恒,你放开。”宁遥浑身绵软,使不上劲,但头脑还勉强清楚,知道拉着自个的人是谁。
“放开?”苏恒停下脚步,宁遥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脚步不稳,背靠墙壁才勉强没有摔倒,他气还没喘匀,就感觉到了一股气流贴着脸颊而过。
是拳头擦过耳畔砸上墙壁的闷响,“我有没有说过,就算你成了一具尸体,我也不会放手?”
“差不多说过吧。”宁遥呼出一口酒气,“我建议你买个冰柜,不然你也留不了多久,最多半个月,你就会发现,你留住的不过是一滩尸水。”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舍不得你?”苏恒怒极反笑,他掐住宁遥的脖子,不带力道的,用拇指轻轻摩挲动脉,语气却轻快起来,“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毕竟我还想着跟你白头偕老呢。”
说着,他钳住宁遥胳膊,半强迫地将人弄进暗巷外的一辆不起眼的大众上。
“老吴,去市郊。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Boss放心。”
“对了,找个人去照顾土豆,还有,给他请个假。”
“明白。”
宁遥昏昏沉沉被带到一栋郊区的小楼,粘稠的夜色里,宁遥丝毫辨认不出身在何处。
苏恒没收了宁遥一应随身物品,哐当一声将他关在了卧室。
宁遥再次盯着左脚熟悉的道具演员困惑,这困惑没持续几秒,他便抵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不得不说,在这场感情的角逐里,表面上看苏恒处处赔小心,是宁遥占上风,可细细追究起来,宁遥早就败得一塌糊涂。醉酒后的宁遥任何情境下,都能在苏恒身边安然熟睡,这份下意识的依赖,早就注定了他飞不出苏恒的牢笼。
苏恒在床边静默。
他的内心同样天人交战,李靖的调查资料,苏恒已经看过,过去的阴暗与当下,交织碰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勉励维持的某种平衡正在分离崩析,他无法判定赵医生所言真假,正如同他无法判断自己的意识究竟多少属于自己,甚至于,他已经无法确定自己的存在。
这种怀疑在找到宁遥时终于突破颠值。
熟悉的氛围,相似的场景,一瞬间苏恒分不清他找的究竟是杨越还是宁遥,他甚至有种流年偷换的错觉,仿佛他又回到了那段丢失自我、溺水一般了无生机的时光,一瞬间他只想要破坏,想要打破窒息的一切,探出头换口气。
他潜意识地避开宁遥,将满腔阴暗发泄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红色是苏恒给自己的警戒色,如果不是那杯番茄汁,苏恒想,男人最后会怎样,谁也说不好。也正是那杯误打误撞的番茄汁,让苏恒清醒,他牵着的,是宁先生啊。
是费尽辛苦才得到的宁遥,也是会主动坐在自己怀里,询问相信他好么的宁遥。
苏恒想,无论选择这个人是发自本心,还是人为干扰,既然这个人已经和“苏恒”挂上钩,只有这个人能让苏恒维持自我,那么哪怕费尽一切手段,他也不会放手。
至于初衷,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心理暗示,那就让这个暗示持续一辈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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