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国的人在找什么？
里侬很好奇，可惜没人能解答他的疑惑。更麻烦的是，这么一闹，他跟修利亚想要潜入大船的计划势必更加棘手。
就在这时，修利亚轻扯了扯他衣角，往一旁努了努嘴。
里侬回头，只见两人身后搭了个窝棚，是前两天贩酒的老板留下的，里面堆了几口没来得及搬走的橡木大桶。
但是现在，一只酒桶微微颤晃，露出一角油腻腻的布料。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极为异样。
很快，货船打手搜到近前。扮作流民的里侬凑上前，用身体挡住打手视线：“老爷们，要人做工吗？找我吧，我身强力壮，一次扛三口麻袋不在话下。”
打手们没心思搭理这个泥腿子，为首的头目心思细致些，问道：“你们是不是每天都来这儿找活干？”
里侬其实是第一天来，但为了取信于人，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吹嘘说：“可不是！这码头我熟得很，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有没有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小子？”
里侬眼珠转动两圈：“被您说着了，还真有一个。”
六七双眼睛同时转过来。
里侬故意把话说得夸张：“我刚才就看到一个小子，鬼鬼祟祟像是躲什么人，实在找不到好地方，往废弃的酒棚子那去了——您瞧，就在那儿。”
他用手一指，打手们就像闻着甜味的蜜蜂那样围拢过去，搜了半天没搜到人，倒是在空酒桶里找到一件换下来的油腻腻的衣裳。
“是那小子的！”
不知是谁低喝一声，里侬立刻明白，自己和修利亚猜对了，这些打手确实是冲着刚才那小子来的。
打手飞奔回里侬跟前：“人呢？”
里侬很无辜：“我哪知道？刚才酒店老板过来收拾东西，或许撞见这小子，把人带走了。”
打手拎起他衣领：“酒店老板在哪？带我去找！”
里侬哭丧着脸：“老爷们，我是来找工做的，活没找到，钱没赚着，肚子还饿得咕咕叫，哪有力气带你们找人啊？”
打手不耐烦跟他啰嗦，将人往地上一扔：“带回去给他弄顿饱饭。你帮咱们找到那小子，赏你的钱，足够做一个月的工了！”
里侬眼睛瞪得老大，没想到有这等好事，激动地直搓手。
很快，港口包围撤了，小贩们依旧来来往往，谁也没留意不起眼的角落里，修利亚带着一个面生的年轻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
直到远离港口范围，他带人拐进窄巷，从后门进了一家小旅馆。二楼房间里等着柯内莉娅，她冷冷抬眼，只一记森然盯视，就让修利亚带回的年轻人哆嗦起来。
“教皇国的商船为什么要抓你？”
年轻人战战兢兢：“我、我欠他们钱……”
“欠债”的确是常用的抓人借口，但柯内莉娅不信。
“如果只是欠钱，区区一艘商船会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她只用一句话就戳破了年轻人的谎言，“就算西博斯背后的人是利维坦，这里毕竟是兰伯特的地盘，公然围困港口无异于向兰伯特家族宣战。”
“你是欠了一座金山，能让船主不惜挑起两大家族的纷争，也要闹出这么大动静？”
年轻男人嗫嚅着嘴唇，眼帘低垂，仿佛是无法抵御柯内莉娅过分犀利的目光，实则眼珠转动，正在飞快思索对策。
“我不知道那艘船上的人为什么非要你不可，”柯内莉娅说，“但你以为，可以临时编一段谎话瞒过我，就是自寻死路。”
“我能把你从西博斯手里救下，当然也可以把你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他。”
年轻人倏尔抬头：“你不能这么做！”
他张口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熏得柯内莉娅直皱眉头。再一看，这小子衣着邋遢脸色蜡黄，头发被汗水打湿，拧成狼狈的一绺一绺，怎么看也不像什么重要人物。
西博斯到底为什么追着他不放？总不会是船上缺酒桶吧？
“我为什么不能？”柯内莉娅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动声色，“给我一个理由。”
年轻男人咬着腮，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终于泄了气：“我说……我、我是逃出来的。”
柯内莉娅心说：废话，鬼都看得出来。
“他们追着我不放，是因为、因为船上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
柯内莉娅迷茫了一瞬，直到瞧见修利亚握紧的拳头和凌厉的侧脸线条，她才反应过来：“西博斯做的是人口买卖？”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
从他接下来的叙述中，柯内莉娅意识到，西博斯不是普通的海贸商人。他往来于东方大陆之间，运输的货物是不同国家的人口……或者用一个更合适的名词，奴隶。
“听说位于大洋彼岸的东方大陆富饶辽阔，除了遍地黄金，还有很多想象不到的矿产。他们需要身强体壮的奴隶开采矿洞，又不敢过分压迫本国民众，从西方输入人口成了最好的选择，”年轻男人低着头，“而东方大陆滋养出的女人独具风情，也是权贵老爷们喜爱的玩物。从中挑选容貌上佳的，转手到威斯特或者教皇国，叫出的高价甚至能买下一座城堡。”
柯内莉娅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西博斯时，对方打量自己的神色，当时只觉得反感抵触，此刻才意识到，那应该蕴含了更隐晦、更令人作呕的意味。
她再一次摁住腰间，真是……太想杀人了。
“这种生意明面上当然是违法的，所以每次出航都要用别的货物遮掩，比如香料，再比如烟草，”男人说，“这一次的幌子是烟草，上面两层船舱存货，如果遇到关口检查，就用金币贿赂官员。十次里有九次，总能瞒过去。”
柯内莉娅揉了揉额角：“他们私底下的生意，教皇国知道吗？”
年轻男人暧昧地笑了。
“你知道利维坦、梅洛斯，还有其他权贵家族，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
“他们喜欢挑选美貌的东方女人养在家里，每当有重要客人上门，就让她们出来服侍客人。东方美人就跟瓷器、丝绸、香料一样，成为家族间攀比的奢侈品。”
“听说这一任教皇早年间曾被一个不明来路的东方女人迷住，还因此受到家长们的训斥。幸好他悔悟快，迎娶了梅洛斯家的小姐，不然教皇宝座归了谁，还真不好说。”
柯内莉娅听了一耳朵权贵家族的八卦花边，有点不耐烦：“如果只是贩卖女人，也不至于让西博斯紧张到封锁整座港口吧？你避重就轻了半天，到底想隐瞒什么？”
年轻男人没想到柯内莉娅这么敏锐，只好说了实话：“听说这回运来的不光女人，还有他们从东方绑来的火器匠人，会画图纸，还能改进火器……”
柯内莉娅悚然一惊。
作为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人，柯内莉娅非常清楚火器在未来战争中的作用，不夸张地说，那是决定战争格局的杀手锏。
“难怪，”她想，“如果我是西博斯，有这么个人物在手，别说封锁码头，就算把港口所有人杀了灭口也未必干不出来。”
她垂眸不语，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案。
这样的安静远比质问更令人窒息，年轻男人开始疯狂冒冷汗。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感受到压迫力，与之相比，老谋深算的西博斯都成了只会乱吠的鬣狗。
“所以，”柯内莉娅缓缓道，“西博斯不惜代价也要抓住你，是怕你泄露消息？”
年轻男人梗着脖子：“当然。”
“可你又不是美貌的东方女人，西博斯抓你做什么？”
年轻男人噎了下才说：“我、我是那艘船上的水手，因为看不惯西博斯的做法，想找人救救那些可怜的女人们。”
柯内莉娅饶有兴味：“看不出来，你还挺好心。”
男人把胸膛一挺：“那是当然！只要是男人，都不可能对这种事看过眼。”
柯内莉娅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给你这个机会。”
年轻男人：“……哈？”
“你不是想充英雄救人吗？”柯内莉娅偏头端详他，“我帮你。”
年轻男人：“……”
怎么有种信口开河，却把自己送进贼窝的错觉？
如果可以选择，年轻男人宁死也不想回到那艘船。可惜柯内莉娅远比死神强硬，根本不给年轻男人拒绝的余地。
于是两个小时后，已经带着打手在城里转悠大半天的里侬找到了“目标人物”——自称“奥伯特”的男人瑟瑟发抖地躲在巷角废弃的酒桶中，身边还带着一个紫发紫眸的漂亮女人。
领头的打手长出一口气，庆幸找到人的同时，又生出一腔恼火。
“你倒是跑啊，”他踹了奥伯特一脚，“我瞧瞧，你小子还能跑哪去？”
奥伯特抖得厉害，不是因为惧怕打手，而是他身边的女人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十根纤长有力的手指卡入关节，他痛得冷汗涔涔，根本说不出话。
打手没发现他的异样，却留意到他身边的女人。老实说，他见过的漂亮女人不少，可是像眼前这个的还真不多。
“不愧是你啊奥伯特，”他露出暧昧的笑，“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勾搭上这么漂亮的姑娘。”
“这位小姐，这个穷酸画家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他的画作价值连城，卖出一副的价钱足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我告诉你，他那是吹牛，真要信他，你就是个傻子！乖，到我这里来，像你这样的美人，不管想要什么，我们大人都能满足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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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特殊的“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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