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语一边呜呜哭着一边想着那人何时来？
祝语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她忽略了背后甲胄行走间发出的轻微声响，直到浸满寒意的甲胄贴近祝语瘦弱的脊背，祝语被冻的一僵，眼神却微微亮起。
她等的人来了。
还不等祝语装模做样地行礼，来人出手迅速，宽大的手掌钳制住祝语的手臂。
他声音低沉却隐含怒气：“元和久病，侍女这般不懂规矩，怎能轻易挪动他？”
祝语惊愕地抬头看向来人，这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不由辩解道：“不，我不是……”
祝语本就因哭泣眼尾微红，她抬头后泪珠顺着白玉一般温润细腻的脸庞滑落，如桃花泣露，楚楚动人。
祝语一抬头应元钧就知道自己认错了，这般美貌风姿多半不是什么普通丫鬟，而是元和的侍妾。
可这也太柔弱了，应元钧皱着眉看向祝语，这女子身着月白色衣物跌坐在地面，仰头看向他，像极了一朵柔弱可欺的花。
应元钧皱着眉放开她，他在西北征战多年，平生最不喜这种柔弱作态的女人，怕不是西北的一阵风都能摧毁她。
三婶母赶忙来打断现在混乱的场面：“元钧，她是元和的妻子祝语。”
应元钧眉头皱的更深了，也不知元和是怎么想的，自己身子骨就不好，又找了这么个媳妇。他有心训元和两句，却只看到躺在床上面色灰败的弟弟，他不由叹了口气。
视线转到一旁的祝语身上，这位新弟妹微微蹙眉捂着手臂，似乎是被自己伤到了。
应元钧总感觉自己跟欺负了又病又弱的老二夫妻一样，他默默向后退了三步。
祝语偷偷打量应元钧，应元钧逆光而站，整个人宛如林中高塔，巍峨又沉寂。
祝语被这高塔吓得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在梦境中祝语与他交集不多，今日才发现他与自己丈夫的斯文谦和全然不同，就算是静默地站在这里，他眉宇间那股又沙场磨砺出的凛然之气，也让人望之生畏。
祝语现下有些怀疑，应元钧真的会如同梦里一般可靠吗？
梦里的他连夜赶到安县后先是帮应元和延医问药，后来元和去世，他又以宗子的身份主持葬礼，最后把他们一大家子全都安顿好才离开。祝语觉得梦中的应元钧行事虽不算温柔谦和，可真正做到了宗子该有的担当。而现实中他看着实在是有些肃杀冷酷，不像是能耐着性子处理家中琐事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祝语的拘谨与敬畏，应元钧主动把头盔摘下，往日冷峻的面容也微微放松，确定自己释放了足够的善意后这才开口解释：“弟妹，我是元和的大哥应元钧。因为西北战事频起，所以一直没有回家探亲，也未曾见过弟妹。这次有所冒犯，还望弟妹见谅。”
祝语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无事，大哥也是关心元和。”
应元钧看向应元和，这位铁血将军此刻目光里满是担忧：“元和的情况怎么样？”
三婶母一脸悲痛：“大夫说油尽灯枯，约莫就剩这两天了。家里棺材已经备下了，盼望着能冲一冲喜，二郎还这么年轻，说不定能挺过来。”
应元钧知道堂弟这次的情况恐怕是不好，可没想到已经到准备棺材的地步了。
“是温桐县的李太医给元和看的吗？”
婶母面露疑惑：“温桐县有姓李的太医吗？好像只有一位姓李的大夫在回春堂出诊，可他年纪尚小，看着不像是太医。”
应元钧出言解释：“李太医是回春堂李大夫的爷爷，从太医院退下来后一直在温桐县居住。若是他愿意出手，元和尚有一线生机。”
他唤来站在门外的亲兵：“松青，拿我的拜帖去温桐县请李太医。”
松青接过拜帖领命而去。
祝语垂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捏着帕子，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都和梦里一样，连夜赶赴的应元钧，去温桐县的松青……
见到应元钧时，祝语尚且能欺骗自己，是在应元和书房见过画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松青也和梦中长得一模一样……
祝语闭上了眼，她的梦是真的。
依照梦中的故事，松青会死在前往温桐县的路上，应元和没能等到李太医，气绝而亡。
祝语不能放任松青死在路上，元和的病情急转直下，也许内有隐情。
也许李太医看了之后，元和能醒过来，她也不会如梦中一般惨死。
“大哥，安县连日阴雨，松青一个人前往温桐县恐不妥当。”
祝语站在阴影之中，声音虽然温软，却暗含祈求：“大哥，多派几个人去吧。”
应元钧不自主地看向祝语，只见她面上一派不安之色，他心下了然，初见时这位弟妹摇动元和，现在又让自己加派人手，是太过在意元和所以慌了神。
他没有解释松青出门并非一人，面对亲近之人的生死大事，没人能听进去无关痛痒的解释，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举动，才能安他们的心。他对门外的近卫吩咐：“另加一队跟上松青，告诉他别走山路。”
吩咐完后，应元钧转向祝语：“弟妹安心，松青跟了我五年，办事一向稳妥。”
祝语隔着窗子看到有数十人离去，她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她盈盈一拜：“多谢大哥体谅。”
病榻前的等待最是难熬，药炉里的火明了又灭，应元和的胸腔里发出鸟雀振翅一般的嗡鸣。
祝语和应元钧一行人被困在这弥散着药气的牢笼中，在嗡鸣中逐渐感知到死气侵袭应元和的身躯。
祝语看向窗外黑沉的天色，从清晨到傍晚，松青还是没能赶回来。
还是来不及吗？
激动，然后，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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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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