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豫想要大哭一场,却有个声音压抑着他不叫他当真如同个女娘般,鼻涕眼泪流一脸。若他哭出声,都手足无措的样子,身边还有姆妈呢,姆妈也五十多了,他都支撑不住,别说照顾姆妈,妹妹也赎不回来。
他得立起来,作为妹妹和姆妈的依靠,不能再这么的软弱下去。
“我的好少爷,你可不能有什么事啊,咱们姑娘还指望着你将来有了出息,把她从季家赎出来呢,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跟去了的老爷大娘子交代,我跟姑娘将来可怎生是好啊。”
温豫眼中酸涩,咬着牙,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姆妈,别哭了,你放心,我不会去干傻事了,季家是官,咱们不过平头老百姓,且有正式的纳妾文书,阿酌,阿酌她也系自愿,现在闹起来,倒是我们没理。”
他心知,现在应全力备考才是正经,有了功名,妹妹虽为妾,在季家过得也能好一些,若他能顺顺利利中了举,手中筹码更多些,再攒些银子,将妹妹接出来,阻力也小。
到底是与温酌同胎而生的哥哥,不过无措一会儿,便已走出迷茫,定下了目标,他让姆妈将那些银钱收起来,便暂歇了出去做工的心思,算计了笔墨纸砚的钱,纸要用些中等的宣纸,笔墨可以用次一些的,若寻常习字,可以用毛笔沾了水在石阶上练习即可,也能多省很多银子,院子里井口边正有一块大青石,很是合适。
剩下的银钱则叫姆妈算计好,这些含着妹妹血跟泪的钱,他们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
那边,回了惜花院的温酌,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将老太太赏的一对玉兰珠花放了起来,打定主意,若是见徐氏的时候,一定不能戴,免得碍大娘子的眼。
这刚第一天,她便觉心累的很,要谨言慎行,一步不能行错,素桃素橘这两个丫头都是大娘子派来的,现在她的确是一个都信不过,算来算去,竟是连一个说说心里话的都没有。
不由得哀叹一声,在阳城县老家的时候,她是多么的自在,他爹虽只是个秀才,但她娘亲嫁妆丰厚,家里有田产有铺子,她爹也不是那等迂腐人,只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不仅叫她读书习字,家里能寻到的正经书都能看,与养个男儿也没什么区别。
那些高门世家的女娘学的女红刺绣,香道茶道,她爹也不吝钱财,买了县里最好的由着她玩。衣食住行更是如此,她的有些首饰,都是他爹专门跟游商打听了西京里时兴的样式,叫匠人给她打一样的。
老太太赏的东西是不错,可她也没当个什么稀罕物放在眼里。
温酌只感叹一会,便不再悲秋伤春,她自己选择进季家为妾,受了什么委屈也是她该受的,绝不会抱怨季家对她怎样不好。
从顺宁府被蛮人攻陷一路逃难到现在,短短几个月,她就已尝遍人情冷暖,人若想活,是靠不了别人的,只能靠自己。现下应该更加谨言慎行,在季家站稳脚跟,再途以后。
“小娘,账房那边遣人来送月银。”
温酌来的巧,今儿正是府内发放月银的日子,这些小丫鬟们自然是排队去账房那里领,而温酌好歹算半个主子,也不好叫她跟着那些小丫鬟们去排着,便差人送来。
来送月钱的也是个小丫头子,送完行了礼便走了。
将那二两银子放到匣子里锁好,温酌便又担心起来,都过了一天,他哥哥一定已经知道她为了三十两银子,入季家为妾的事,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但愿哥哥能理解她的为难和苦心,就此能发奋起来,将来有了功名,他们温家才算是起来了。
早上已经给徐氏请了安,又见了老太太,他们院人口简单,又不像大娘子要主持中馈,这一天温酌便闲的很。
她先是清点了房内的东西,茶叶只有半罐还有些发闷的气味,显是陈茶,绸缎不必说,一匹都没。柜子里除了那秋香色的成衣和两套亵衣,便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布头。
她这院子,真真是叫一穷二白。
不过好在那些布头并非粗布,也是极好的绸缎,如今也没别的事,温酌差素桃取了针线,便又做起刺绣来。做成现成的绣贴,若将来能做衣裳了,将这绣贴缝制上也算是一种新奇样式,在她们北地叫补子。
到了晌午,素橘去取了午膳,季长盛不在她院子里吃,这午膳便只有两素一荤,米饭也不是碧粳米而是普通的白米饭,这唯一的一荤也是菜中夹杂些肉条。
素桃愤愤不平,直喊小娘乃是正经外头纳进来的良妾,按例午膳有四个菜吃呢,两荤两素的标准呢,吵嚷着便想去和厨房那些婆子理论。
温酌拦住了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刚进府,并不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虽只有一荤两素,菜量却是足足的,她胃口一向不大,也足够她们主仆三人用了。
用完午膳,小睡了一会儿,睡醒起来又开始做针线,她描了一只蝴蝶,这会子已经绣好了一边的蝴蝶翅膀。
虽相处时日不多,素桃却觉得这位新入门的小娘甚好相处,脾气温和,只是有些太过不争了,故在温酌面前,也不似在大娘子院里做粗使活计时那般畏首畏尾,很是活泼。
瞧见温酌做针线累了,去瞧那半只蝴蝶翅膀,不禁赞道:“小娘,您的针线做的真好,配色好看针脚还这么密。”
温酌做了半天,眼睛有些酸,脖子手肘处也疼,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不轻不重的替她揉捏着肩膀。
抬头一看,却是不言声不言语的素橘。
温酌微微一笑,心中自是有些分明,这两个丫头,性格倒是天差地别。
做着针线活计,温酌一边与爱说话的素桃闲聊,好了解了解季府的情况,可毕竟她原本是粗使丫鬟,不会知道那些新秘,但了解个大概也是使得的。
季家老家在湖城,季老爷也是去年年底升了从四品,调任江南府做府尹才到了这里,如今的季家宅院本就是新买的,湖城还有老宅。
这季长盛有个庶弟,便是季家二爷,二爷也考了几回科举,却没考上,就熄了走仕途一路,要走商途,季老太太给拿了银子,他便买了只海船,倒腾爪哇、罗摩尼的新奇货,倒也赚了一大笔。这位二爷比季长盛小不过两岁,因常年在外奔波,所以仍未曾娶妻。
还有位庶妹,今年也不过十六,原本老太太是想带着一起来江南府,谁知她生母病故了,老太太为嫡母倒也仁慈,允了这位庶小姐在老家为生母守孝一年。若要来江南府,恐也得明年了。
故而现在,季家宅院虽大,却只有季长盛这一房,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和季长盛这一妻一妾加上一通房,人口也不多。
到了晚间,刘力又回来传话,说是季长盛公务繁忙,今夜要宿在府衙,就不回来了。徐氏还以为他又去那个什么怜怜那里吃花酒,心中愤恨,直接给了刘力一个耳刮子,刘力是季家家生子,从小便是季长盛身边的小厮,季长盛做了官之后,他便成了长随,季长盛也为他在江南府谋了个无品的小吏,算来也是官场上的人了。
现在却当着这满屋子下人的面,给了他好大一个没脸。
刘力不敢委屈也不敢发火,内心却为他们主君娶了这么个不懂事的泼妇委屈,明明主君跟李家小姐才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的。
打发刘力出去后,徐氏仍不解气,差人叫了王氏和温酌来,定要狠狠训诫这两个没出息的。
故温酌低眉顺眼的进了徐氏的院子,正见王氏跪在地上默默抹着眼泪,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见温酌进来,徐氏更是气难消,指着温酌的鼻子便骂道:“我为夫君纳你进来是为的什么,是为了拴住主君的心,如今我大着肚子,你们两个却这么没出息,叫主君被外头的小妖精勾走,我要你们两个有什么用。”
王氏哭的更厉害,低下头去,大颗大颗的泪珠都掉到地板上。
温酌一愣,抿唇,她脸嫩何时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过,顿时眼睛一酸便要流下泪来,硬生生将泪珠憋了回去,见徐氏气的直扶腰,也不管她正在气头上,忙上去帮她顺气。
“大娘子心里难受,妾身们都知道,只是现在大娘子千万动气不得,万一惊了肚子里的小少爷,可怎生是好呢,那妾身们便是万死都难辞其咎了。大娘子生气,便请打骂妾身出出气,万不可气坏了身子。”
徐氏的性子一向得顺着毛巴结,听见温酌这般会说话,到底也消了一点气,顾不得再发脾气,摸了摸已然显怀的肚子。
“我便是瞧中你出身读书人家,能说会道的,你这么能说会道,怎不将夫君的心拢在府里,只会在这里同我甜言蜜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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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甜言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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