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主将表妹嫁了人,若是嫁个好的,她们夫妻和美,我自然无话可说,还要更敬她爱她,可她偏偏将表妹嫁了个粗鲁的武夫,不仅不知怜香惜玉,还动辄对表妹横眉立目。她又使了钱,给那男人在琼州寻了个差使,打发表妹跟着去了琼州。琼州自来苦困,瘴气丛生,表妹的身子又弱,到了那可怎生是好。”
“这一桩桩,一件件,俱都是她做出来的。”
季长盛的一面之词,温酌并不会偏听偏信,她与大娘子相处也不过半月,徐氏的确喜奢华好排场,也不会给人脸面。可真正恶毒的人往往面上都是一副慈悲菩萨样,这就是所谓的佛面蛇心。大娘子的恶毒竟是如此不加掩饰?
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她只做好一个倾听者,叫季长盛发泄发泄他的情绪便罢了,其余的她管不了也轮不到她管。
她只心中讶异,季长盛心中如此愤懑不满,居然还能忍到现在都没跟他这位正妻撕破脸,徐氏还有了身孕,他心计之深,性情之能忍,着实让她刮目相看了。
只是这安慰的样子,还是要做上一做的。
“妾并不知主君与大娘子所说的这些事,妾处于旁观者的位子上,无切肤之痛,自是说话让主君觉得偏颇。妾鲁钝,只是想着家和万事兴,大娘子若与主君恩恩爱爱,后宅宁则万事宁,便说了些和稀泥的话,大娘子做的有过错,主君却还能如此包容,可见主君是心怀宽广,真正的伟丈夫,我母亲早逝,爹爹还在的时候,也曾对我感叹,夫妻之间相互扶持,相互包容,若只有一人不断退让包容,这点子情分也早晚被消磨了。妾虽人微言轻,以后劝着大娘子些,大娘子现在年纪小,心气难免高,等有了孩儿,为小少爷着想,也应会有所改变。”
季长盛瞧着她温婉的侧脸,长舒一口气:“你呀,竟为旁人想,也不为自己想想,徐氏那性子,又怎么会真心待你的。她若能收敛早便收敛了,年纪比你大得多,行事却不如你稳妥。我知道你是盼着我好,只是以后我在这,莫要说这些话,没得叫人觉得扫兴。”
温酌低头,乖顺称是。
季长盛今晚本很有兴致与温酌“谈情说爱”,被这么一搅合,发泄一通,也没了旁的兴致,早早便睡下了。
……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去,温酌每日做宫花,不止是普通的那些,还做了十套十二月令,又做了一套更加精美完善的,便是她那日构想的,每只花钗对应一种花,还各有名字,便为蟾宫折桂、雨后海棠、鬓边碧桃、光华玉蕊、朱缨澹拂、月下逢、美娇娆、傲雪红梅、盈盈素靥、红酥手、圆玉无暇、玉搔头。
这一套本是在精美的十二月令上做出的修改,用料更繁复,工艺也更复杂,每只花钗为迎合主题,绝不省料,用了珍珠,金银花丝,金银片,玛瑙,翡翠等各种。比如那蟾宫折桂,栩栩如生的丹桂下,便叫齐如月家的师傅雕了一只白玛瑙的小蟾。
这十二只做下来,用的时间比那二百只都要多得多。
温酌手艺纯熟,做的快,十五日便完成了这些,还空出来一些时间,心血来潮,用通脱木做了几只仿真的荷花,插将起来,做了个盆景。
完成这些后,那盆景和十二月令都用木盒子盖起来,普通的宫花则用绢布小心包起,合着那些首饰图样,便叫素橘拿去给她哥哥,让她哥哥送到了祥记。
素橘哥哥得了嘱咐,知道这宫花娇嫩,经不起揉搓,抱的时候小心翼翼,务必完好无损的送到。
完成了这些,温酌才开始缝制起那三匹衣服料子,她本就裁剪好了衣片,只缝起来见不到针脚,便算制成了一件衣裳。
温豫明年春闱要下场,刚刚开春,天气还冷着,凡科考,必是要脱一层皮的,这只能穿一件衣裳,不能有夹层,这一件衣裳,必然得做的暖和才行,乡试不像会试要连考四天,这在里头呆上两天,冻坏了也不是闹着玩的。
她想攒些钱,买匹上好的雪绸做内衬,这样又吸汗又不粘肉,外面仍是用棉布,买那种厚实乃磋的,里面弄上厚厚的棉花,再缝两个护膝护肘,买条皮毛做一副手围子。
不过还要看过了年天气如何,若是比往年热些,这棉花还要减量,若是热了,也影响哥哥考试,不过这些料子倒是可以先准备起来。
这时,便撞见素桃从门外进了来,手里还欢欢喜喜的拿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又遇上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素桃嘿嘿笑了两声,将小木盒子打开,放到温酌面前,颇有些似小孩子炫耀一般:“老太太身边的莺儿姐姐给我的,说是她哥哥给她从玉胭记买来的胭脂,小娘,你瞧瞧,可好看了。”
木盒子里是几张薄薄的胭脂纸,每一张都是红色。
温酌看了一眼,哭笑不得:“上回,咱们不是去了玉胭记吗,这些东西不是瞧见了。”
“咱们上回不是也没买,莺儿姐姐见我好奇,便给了我几张,只要沾一点水,用唇抿一抿,嘴巴红红的,可好看了,小娘,你瞧。”
她拿出一张胭脂纸,在唇上抿了抿,果然留下一层极浅的红色,不细看都有点看不出来。
“再涂上些香粉,脸白白的,这个胭脂纸还可以涂脸上呢。小娘,你也试试,这可是玉胭记的好东西,上回咱们看了,满的一盒子要一两银子呢。”
温酌摆摆手:“我不试,你留着自己用吧,正好你不是一直嫌府里发的这些不好。”
素桃失望:“小娘花一般的年纪,怎么不喜欢装扮呢,虽然小娘天生丽质,不用傅粉那皮子就白的似雪似的,可不涂点胭脂总觉气色不好似的。”
这丫头喋喋不休,吵嚷着温酌无奈:“我不是不喜欢涂,而是不爱用外头这些个东西,府里采买的这些个香货,除了老太太和大娘子那里的,给咱们院发下来的都不怎么好,我怕这里面有铅粉,铅粉用的多了,很是不好,原我在家时都自己做,比外头的好,只是现在没闲暇的时候,所以就先不用了。”
“罢了,这几日得了闲,我便给你们做点胭脂膏子。”她将手中针线丢到针线篓里,叫素桃去跟账房要一小罐茶子油并一袋子玫瑰茄和一些白芷、蜂蜡。
只是账房上倒是有茶子油,因要炒菜用,可玫瑰茄、白芷、蜂蜡,俱都是中药材,家里哪能备着呢。
温酌便叫素桃使了几个钱,叫小厮外头去买,既然买了便又多买了些干的玫瑰和紫草。
素桃端回来后,分类放好,却不知她要怎么做。
只见将这些干掉的玫瑰茄去了花蒂,一片一片剥掉花瓣,花瓣和白芷洗干净,又晾晒干,这才寻了个瓷罐子,将白芷和花瓣都放入其中,再倒入茶子油。
“其实若有杏子油是最好的,不过茶子油也能用,大概得浸泡几天,浸泡的越久才越好呢。”
“那得几天啊?”
素桃满脸好奇,盯着那个瓷瓶子。
“放个阴凉的地方去,别掀盖子,三天后再看看吧。”
这几天素桃忍耐不住好奇心,仍是隔三差五便盯着那瓷瓶子瞧,好似能瞧出些胭脂来,看的温酌直摇头。
好不容易三天到了,她便央着温酌打开瞧瞧。
经不住她不住的念叨,温酌便开了小瓷瓶子,素桃伸着头瞧,却只瞧见泛红些的茶子油,不免心中失望。
“只泡了三天,时候还是太少了,罢了,昨儿不是还剩了两只石榴,都切开。”
温酌并两个丫头,将两只石榴都剥了出来,满满的两碗石榴籽,红澄澄的透明色,瞧着便饱满好吃。
拿了个木臼,将这些石榴籽都捣碎,又用纱布拧出汁子来,过滤掉杂质。
温酌早就叫他们准备了两个扁扁的瓷盒子,做了个简易的架子,下面点上粗烛,将拧出来的石榴汁子和一些浸泡的玫瑰茄油再放入一小块蜂蜡,融化后再凝结放凉,便制成了胭脂膏子。
她拿了个小刷子,从瓷盒中粘了一些,对着素桃招招手:“过来,我给你涂涂。”
涂均匀后,便拿了铜镜给她看,镜中女孩唇上是浓烈的石榴红,遮盖住了原本的唇色,且这胭脂膏子,润的不行,并没有那些胭脂纸抿完后干干的,这回真是如一点樱桃小口了,朱色宜人。
“小娘,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胭脂……”
素桃又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现在瞧的呆了,搜刮了满脑子,也不知说些什么词夸上一夸。
温酌笑出了声,果然还是些小丫头呢,她兴致好,便又道:“来,我给你画个花钿。”
她上妆手法极娴熟,给面前乖乖等着的素桃,额间画了五瓣的梅花花钿,又挖了一点子,用水稀释些颜色在手里搓匀了,拍在她眼下脸颊边,再用青黛描了眉。
拿了铜镜给她瞧:“你看看,如何。”
镜中人仍是双丫髻,头上发饰也只是粉红发带,可这般梳妆完,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鬟竟也有了些妩媚风情。
温酌拍手道:“这回便有些寿阳公主梅花妆的意味了。”
素桃抿抿唇:“可惜奴皮肤没小娘那么白,若是也如小娘那么白,便是不涂粉,只上这些胭脂也足够好看了。”
“我倒是有好些方子,做的茉莉香粉,玉女桃花粉,也比外头好,又滋养肌肤,只是制香粉忒的繁琐,现在可没有闲心做那些。”
将素桃用过的那盒石榴胭脂给了她玩,另一盒给了素橘,她便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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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石榴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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