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的当天晚上,右北宁接到了一通电话。
双方都有一瞬间的沉默,直到电话那头的男人开口:“右北宁吗?我是苏珉尧。”
右北宁想了很久,才想起苏珉尧这个人。
高中时期他是何嘉沫的男友,但从何嘉沫轻生后,他们从此也断了联系。
不知道苏珉尧找自己的用意是什么,她还是没说话,等着苏珉尧继续往下说。
“你现在在江城吗?有没有时间来一趟江城的墓地?”
右北宁不解:“是什么事情吗?有关嘉沫的?”
苏珉尧呼出了一口气:“不是的,是关于你的。”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右北宁来到墓地时,手中还抱着一束花,那时何嘉沫生前最喜欢的花种。
高二时的一个节日,两人还曾互相打趣,送对方一朵对方喜欢的花。
右北宁问何嘉沫喜欢什么时,何嘉沫回答的永远是这种花。
见到苏珉尧的一瞬间她有些懵,十几年过去,他改变的实在太多了。
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身上永远干净的一尘不染的衣物也变得皱皱巴巴。
把花放在了何嘉沫的墓碑前,她起身问苏珉尧:“那年你参加高考了吗?”
苏珉尧摇头:“也没有复读,想一起上大学的人不在了高不高考已经没有所谓了。”
“那之后你在干什么?”
“我偶尔会来这个墓地里看看嘉沫的照片。”
说是偶尔,实则是天天。
“墓地的老守墓人在我成年后便退休了,所以我干脆当起了守墓人。”
这一守,就是十多年。
右北宁看着墓碑上何嘉沫笑的明艳的照片,她语气平常的陈述事实:“苏珉尧,你会觉得不值得吗?”
一中的尖子生,甚至连高考都没有参加在一个墓地里当着守墓人。
这个守墓人的期限,可能是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等到他不再风华正茂,等到他垂垂老矣。
苏珉尧的声音都哽咽了,右北宁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角的泪水。
“不会的,我太再看一遍何嘉沫笑起来的样子了。”
“只有每天这张照片,才提醒着我,我真真切切的活着。”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因为故去的初恋,相隔多年,依旧哭的情真意切。
等苏珉尧平复完情绪之后,他说:“不说我了,说说你的事情吧?”
直到现在右北宁都不明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会被苏珉尧知道。
苏珉尧说:“你还记得嘉沫说谎时,经常会做的一个动作吗?”
右北宁点头,“记得。”
“如果你仔细发现,就会知道她在面对你时做了多少次这个动作。”
“她一直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和我在一起后,她告诉了我一些事,并且要求绝对不能告诉你。”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你也有了新的家庭,本来这秘密就该封存在我的脑海里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但是,这可能会对那个人有些不公平。”
右北宁打断:“还有第三个人?”
苏珉尧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有一张右北宁收藏了多年的拍立得照片的电子版。
手机里的左南折五官清晰可见,就连嘴角唱起歌来就可以看见的酒窝都异常明显。
相较于拍立得上已经模糊的身影,这张的左南折更加立体。
“如果你有仔细看过这张照片,就能明白照片中的左南折并不是误入镜头,而是嘉沫的有意为之。”
右北宁接过手机,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以往她看这张照片时,目光总能被误入镜头的左南折吸引,所以总会忽略掉一旁的自己。
看完她才发现,误入镜头的人明明会被虚化,而这张照片中的左南折却异常清楚。
就像是,何嘉沫的相机拍的不是她,而是他们两人的同框。
右北宁想到一个可能性,手有些颤抖:“为什么……嘉沫要这样做?”
“或许我告诉你几件事,你就能知道了。”
“你开学第一天被叫到办公室填写表格,那时你的桌子不是嘉沫搬的,而是左南折干的,他当时怕你会不熟悉班上的人和事,所以干脆替你选择了好相处的何嘉沫做同桌,做完一切后,他告诉嘉沫,千万不要告诉你。”
“还有麻辣烫店那一次,他出手帮你解围后,和嘉沫说了同样的话。”
“很多东西,我也记不太清了,但我想,我说了这么多就已经够了。”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每听苏珉尧说一句话,右北宁的身体就会僵硬一瞬。
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要说,左南折曾经也喜欢过我对吗?”
在所有人都为了右北宁暗恋失败感到心酸时,左南折的暗恋只有何嘉沫一个人知道。
苏珉尧想说一句话,但话到嘴边又变了:“我想是的。”
他把想说的那句“不是曾经,现在也是”憋了回去,换成了这样的一句话。
至少他在前几个月见到左南折时,都还觉得他还是在一个人爱着。
左南折的喜欢右北宁奢求了整个青春,可真正知道后,她已经不再需要这份喜欢了。
时间总要对应对的人或事,陈年旧事,放在如今而言,最多也只能当个玩笑听听。
右北宁很快就想通了一切,她把头发挽至耳后,笑着说:“谢谢你今天可以告诉我这些事情。”
“但这件事既然是个秘密,那就让它继续成为吧。”
曾经奢求过再多的事情,如今再回头看时,难道不是所谓的“轻舟已过万重山”吗。
手机通信录里有关左南折的聊天框,发件日期依旧在几年前,没有更新,来来回回也只是那四句话。
再看那句“别回头看”时,右北宁又有了新的体会。
错过就是错过,我们可以遗憾,但也请永远不要退后自己的脚步。
右北宁走前,苏珉尧叫住她:“知道了这件事后,如果你还没有家庭没有遇见叶乔川,你还会对左南折有执念吗?”
右北宁的脚步停顿了一瞬,她望着墓地四面环绕的山峰,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不会的。在我的视角里,那份执念的保质期已经过去了。”
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她的爱情观只会变得越来越成熟,执念是执念,但对左南折有执念的同时,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她会有属于自己的自由,自己的生活轨道,她不会再因为一件往事,再像飞蛾扑火那般不管不顾的去重新爱一个人。
“况且,我和左南折,都只是对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只是一个过客,所以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在自己的人生里停留原地等待对方的理由。
右北宁不会这么做,而左南折更不需要这么做。
从墓地走出来,右北宁又一次去了养老院,里面曾经她觉得还很年轻的院长如今也变得苍老,脸上爬满了皱纹。
这里的老人走了一批又一批,小小的养老院,变得更加萧条冷清。
她去的时候正值午休,大家都睡得很熟。
右北宁有养老院的钥匙,她没有惊动院长,只是一个人走进了放着图书架的大厅。
那本她买来的故事书积着厚重的灰,显然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读过了。
她拿到书的时候下意识打开,如眼的就是自己夹在的26页的银杏树叶。
刚夹进来时,树叶还是鲜嫩的,过了这么多年,也早已干瘪。
但她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左南折放的那一片。
只在书的末尾找到了一句话——“2020年10月27日,左南折阅示。”
时间就在去年的十月份,那是左南折最后一次拿起这本书,读给这里仅剩的老人听,送给这家有着和右北宁共同回忆的养老院最后的礼物。
而把书翻到第一页,上面是右北宁写下的一行字。
“2007年2月17日,右北宁赠予。”
两个时间的他们好像在那里一刻碰撞在了一起。
右北宁又看了一眼左南折书写的日期,脑海中浮现了在车站看到的演讲大赛的传单
上面的日期也是十月二十七日。
据她所知,这所初中自从举办演讲比赛开始日期每年都没有变过。
她拿出手机,翻出耿昕恩的账号,颤抖着打字问她:“你知道左南折初中是在哪里读的吗?”
耿昕恩很快回复:【附小啊。怎么了吗?】
看见校名的那一刻,右北宁没拿稳手上的东西,手机和书都一瞬间滑落。
他曾在附中读过初中,而她十月二十七日也去过附中演讲。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猜错,那么就说明在右北宁遇见左南折之前,后者就已经见过她了。
这一次的遇见,导致了后来越来越多的连锁反应。
怪不得,在梦里的平行时空里她没有参加那场演讲比赛,所以和左南折的交集差点变成了两条平行线。
原来很多的事情,都有迹可循。
把这些事穿成一条线,贯穿了右北宁的整个青春。
右北宁捡起地上书,拍完上面的灰尘后,她把自己夹进去的银杏树叶取出,福至心灵般她又想到了银杏树叶另一个花语。
除了坚韧和沉着,还有一个,那便是见证永远。
喜欢啊,就是一个很神奇的事情,两片银杏树叶都见证了时间沉淀下的那一份喜欢。
现在属于左南折的那片银杏树叶不见了,那她夹在这书里的叶子,也是时候消失了。
做完这些事情,右北宁把故事书合上放回书架中。
所有的回忆都停留在最后一页。
那些窥不见天光的秘密,也再也无人执念。
我们或许相爱,但始终以遗憾结尾。
南北很难很难相逢,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对方。
最后,和多年前一般,祝愿你,永远热忱,真挚。
而我们,再也不会缺少青春时的那一份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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