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村长转身拽住了小虎伸向汤圆的小手,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向外退去。果不其然,里头片刻就响起女人的训斥声和小虎的哭声。
元初和姚允墨一左一右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天光铺陈,将两人影子拉的老长。骤然一道矮小的黑影横插其间,边缘崎岖没有臂膀。
“早饭吃了吗?”王阿婆背着手乐呵呵地开口,露出黑洞的大嘴。
元初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角。风从院外溜进来,卷着几瓣细碎的桂花香,却没半点暖意,反倒让后颈泛起一阵凉。
王阿婆背着手往院角的方桌走,青灰色的衣摆扫过阶前晒着的稻谷,金黄的颗粒滚了滚,落在满地桂花碎里。
“一会儿来吃早饭吧。”
元初忙上前两步,笑着摆手:“阿婆,不用麻烦,我们刚才在厨房吃过粥了,好吃爱吃。”
姚允墨也跟着点头,脑袋点得像捣蒜:“对对!”
王阿婆没回头,自顾自伸手拂了拂方凳上的灰尘:“吃过了也坐会儿,秋分天凉,站久了冻得慌。”她拍拍凳子,“你们城里来的孩子,怕是没见过我们这儿秋分晒粮吧?”
院墙边立着几串玉米,橙黄的穗子垂下来,被天光染得发亮。元初顺着她的话看过去,却留意到玉米秆上沾着点深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泥,又不太像。
“阿婆今年的收成看着真好。”他刻意地岔开话题。
“好什么哟,”王阿婆叹了口气,却没半点惋惜的样子,“前两天下了场冷雨,好多稻谷都发了芽。”她走到方桌旁坐下,指了指那盘毛豆,“这是昨晚祭月剩下的,你们尝尝?镇上屠户家的丫头送的,甜得很。”
元初正想接,却被姚允墨用胳膊肘碰了碰,只好讪讪地收回手:“不了阿婆,我们还有事要去村外头看看,就不坐了。”
王阿婆没起身拦他们,只是慢悠悠地拿起一颗毛豆,放在嘴边却没咬,眼睛盯着两人的影子。
“昨晚的走动声,你们当真没听见?”她又问了一遍,声音比刚才低了些,风一吹,竟有些飘忽,“好像是从柴房那边来的,还……上了二楼呢。”
元初的后背瞬间绷紧了,昨晚那种刺骨的感觉又一次缓缓爬满全身。“许是姚允墨起夜吧?”他强装镇定,指尖的桂花被捏得变了形。
“哦?”王阿婆拖长了语调,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元初的脸,又落到姚允墨冻得发红的耳朵上,“可我听着,那脚步声就在你们住的屋子里停了好一会儿呢。”
她突然笑了,笑声像枯叶摩擦,“你们住的那间房,前两年还住过一个后生,也是秋天来的,后来……就没走了。”
两人的脸“唰”地白了,元初往后退了半步,差点踩翻阶前的稻谷筐。“阿婆,您、您别开玩笑了,我们胆子小。”
他声音发颤,下意识往姚允墨身边靠了靠,却看见姚允墨正盯着王阿婆的脚。
她穿着一双旧布鞋,鞋底沾着的泥里,混着几片树叶和沾血的粟米。
王阿婆像是没看见元初的慌乱,依旧慢悠悠地剥着毛豆,毛豆壳落在桌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这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我没开玩笑。”
她抬眼时,眼底似乎蒙了层雾:“那后生也说睡地上冷,后来就搬到柴房住了,再后来……就不见了。”
风突然大了些,卷着更多的桂花落在方桌上,也吹得柴房的门“吱呀”响了一声。
元初猛地转头,看见柴房的门缝里,似乎有个黑影晃了一下,又很快消失。
“阿婆,我们真的要走了!”他拉着姚允墨的胳膊,语气急切,“再晚些太阳升高,就赶不上帮晒粮了!”
王阿婆没再拦他们,只是坐在方桌旁,手里捏着那颗没剥完的毛豆,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风把她的声音送过来,轻飘飘的,却像针一样扎在两人心上:“本就无粮可晒。”
元初和姚允墨没敢回头,快步走出院子,直到看不见王阿婆的身影,才停下脚步大口喘气。
姚允墨擦了擦额头的汗,却发现手心全是冷汗:“王阿婆说的是真的吗?还有柴房里的人……”
元初没说话,只是摊开手,手心里躺着刚才从桂花树下捡的一片叶子,叶子上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凑近闻,竟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抬头看向院子,只见院墙上玉米穗在风里摇晃,像无数只手在挥动。
而那扇柴房门,不知何时已完全敞开,门后黑漆漆的,像是一张等着吞噬什么的深渊巨口。
风又吹了,带着桂花香,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
元初攥紧了手里的叶子,好重的土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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