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晏语常驻府上,晏黎的去向对于他们始终是个谜,不知这人使了什么手段,派出去的探子也鲜少传回来相关的消息。也许只有晏语知道。也许就连晏语也不会知道。
这样想着,白遥听见外头大鹦鹉骂街的声音,一只大鹞子飞进来。她取下鹞腿上绑的信件,摸摸它的头,取了点鸟的吃食在案上。那鸟听话的紧,在边上吃着,她打开了信条,上面印着虎章。
“任务:刺杀晏黎、晏语。”
白遥皱眉,手不自觉抚上下巴。
这种暗杀任务做的多了,她早就没什么感觉,这次莫名平白生出两分反感,心里有些疑惑。转念思考:许是自己知道在晏府刺杀任务并不好做,再者原本就不喜欢被当枪使的感觉,以及……已经把晏语当成半个朋友了。
尽管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名和身份,这样能算朋友吗?白遥抬头望上去,只看见漆黑的房梁。
不管是出于对形势的估计,还是为自己的考虑,白遥都清楚:晏语目前是杀不得的。只是於重部下的命令不好直接驳回去,她只能先缓了这事,称已经在准备刺杀。
但愿他们不要这么快起疑。
白遥把回信绑在鹞子腿上,鹞子吃完鸟食,拍拍翅膀飞走了。
她记得先前的指示仅仅让她自行裁夺,并未明确下令杀人,突然来这么一出,她难免多想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遥提了剑出去,眼下还有更令人担心的事:先前和白肆约的一月之期已然是今日,决斗迫在眉睫。若是按之前水平二人五五开,但这白肆底气这么足地宣战,她有些怀疑这人有什么无人知晓的杀手锏。
到了约定地点,白肆已经等候多时,唇角嗤笑,语带讥讽:“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家主大人。”
他特意把称谓咬的很重,有一种势在必得、怜悯败者的自信。
余安倾早得了消息,也来到了伏岑部决斗现场,她早知白遥与这人之间恩怨,最是看不惯这种人,同时也是为朋友出气,反唇相讥道:“还知道谁是大人啊,无、耻、小、人——”
她这腔调逗乐了一旁杜若,他忍不住大笑起来,这番场景将对面气的不轻,白肆强忍怒火:“多说无益,那便开始吧!”
话音刚落,他运气将剑一出,直驱白遥心脏处!
白遥避过,一闪身,顺势拔剑应对,二人拼刀你来我往,剑锋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们不断找着机会,但看起来比试思路却是如出一辙。
白肆眼里闪着狠厉,杀意泛滥。
白遥神色无多波动,眼底杀气不易察觉。
这边余安倾锁住眉头,从杜若手里夺了个酥糖放进嘴里,一边说着:“唔……你有没有觉得阿遥的剑和之前有一点不一样了。”
“不知道啊看不出来,”杜若道,又看见余安倾瞪了他一眼,忙改口,“你说得对!”
他身体不算太好,根骨差,也不爱练剑,真真实实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余安倾知道他是真不明白,也不揪着不放,言语里竟有些担忧:“这个贱人也是,招式更加狠毒了,分明想置阿遥于死地,你说她能赢吗?”
她未等有人答话,又自顾自道:“我们阿遥肯定能赢的!”
那边战况胶着,白遥不敢有丝毫放松,她有和对方一样的优势,那便是各自对对方的了解。然而某种情况下又会变成劣势,若对方反利用这一点给自己下套呢?
剑影纷飞,惊起扬尘,声色中犹见血色。
白肆忽而出手,竟是从袖中甩出一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白遥还未看清,下意识挥剑劈砍,将那些东西尽数挑开。
可惜。白肆心中暗念。
但此举依然正中他下怀。
等白遥意识到那是什么时,那一把蛊虫已经被砍成两半,毒气从中冒出。
白遥暗骂白肆使出这等下九流的手段,迅速屏气,脚尖点地跃起,退至远处。白肆应该是早有准备,提前服了解药,不受任何影响。
这边白遥感到手脚有些沉重,想必是蛊虫毒气作祟。
这样不行,坚持不了太久,必须速战速决。
她突然想起晏语教的,所谓“正统”剑术。她和白肆习剑出师于同门,由于伏岑部的特性,向来以诡谲著称。但这毕竟带有鲜明的个人特色,如何使力能最大化招式的威力?如何运气能精准化剑的攻击?——前人用一生总结、写出剑谱典籍,给出来他们的答案,正是所谓“正统”。偏门对正统被称之为偏,那正统对他们的偏门呢?
白遥脑中闪过晏语使剑时神女般的姿态,一瞬间感到意念合一。
白肆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白遥剑法骤变,他难以应对,竟渐渐落入下风。
决斗在一声鸟鸣中结束,白遥的剑指向白肆咽喉,锋利的尖氲出一条血痕。
白遥感觉脸上有些湿润,才发觉下雨了。
十月的昭陵,确实多雨。
她收剑,剑应声入鞘,转身离开。雨势渐大,余安倾和杜若早拿了伞来接她,而她也不曾回头看雨中落败的表兄一眼。
依稀记得那年也是如此,部内事变需要选出新家主,起初看好她的人只是少数,但她却证明自己——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尽管她明白这一举动会招来多少人嫉恨。
余安倾给她看过,那毒只是有麻痹神经的效果,休息一会后并无大碍。“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我不知道,”白遥有些累了,“他自己会走的。”
她并不想徒生事端。
靠在塌边,她竟感到困乏,许是确定身边还很安全,闭了眼靠在余安倾肩头,不多时呼吸声渐渐均匀,睡着了。
余安倾轻轻将她放下,为她盖上被子,趴在床边看着她的脸。
“谢谢你。”她说,自己也感到有些没来头。
书房环境静谧,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香,混着檀木与书卷气,还有特制的安神烟。
筠儿为晏语磨好墨,晏语一手捧竹简,一手持握紫毫,在卷上标注着。
悠悠然毕卷,晏语放下笔,抬头望向一边:“阿瑶,你也知道我们为何而来,最近‘剿匪’计划需要开始推动了,你是本地人,跟他们打过交道,有什么想法吗?”
果然要来了吗?即使早就想过这么一天,白遥心中还是一紧,只是她擅长不露声色,面上未见任何端倪,恰到好处又略带修饰地为晏语讲述了“自己”所得知的情况,末了问:“只是这昭陵□□实在凶险,小姐真要将其赶尽杀绝吗?”
晏语摇摇头:“我无意多造杀孽,行动虽名为‘剿匪’,但若是能通过合理谈判达到共识,招安自然是最好的。”
“阿瑶,你从小生活在这里,应该能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荒草丛生的良田,恶鹫盘旋的乱葬岗……死亡和绝望充斥着这里——”
“我虽早有耳闻,但亲眼见证,仍旧于心不忍。”
“我们来的目的,还有你的梦想,不就是过上安定的生活,让百姓过上幸福的日子吗?”
“为此,我愿意冒险。”
白遥心弦好像被触碰了一下,对上晏语的眼,好像有光。
她想过这些吗?偶尔看见饿殍遍野、哭丧满地时有过改变现实的理想,但现实的引力是如此沉重,稍稍放松一点她甚至自己都会被拉进无底的深渊,日子久了精神也随之麻木——好像生命为生存而活。
这是□□的宿命,你可以厌憎它,但必须接受它。
那些年伏岑部堪堪有了起色,一跃几乎成为仅次于於重部的强部,因此母亲对她要求更严格。
然而明天和意外谁先来临总是难说,亦或是树大招风,伏岑部事变,几位最强者先后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失败而死,老家主也病逝,她在血雨腥风中杀到了现在的位置,更加痴恋活着的感觉。
如果人生一幕幕都是戏剧,那么昭陵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唱着无尽的悲剧的舞台。可是,是谁造就了这些悲剧?太难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层层次次编织了一场愈来愈大的噩梦,是非对错功过谁能评论。而现在,有个人来,对她说。
我想实现你的梦想。
我想让你幸福。
仿佛一滴水在镜面激荡起波澜,整个世界为之而点亮。
今天没有下雨,太阳高挂却一点也不晒。
“我愿意和你一起实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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