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龙潜月

这天白遥上街,过几日便是十二部每年的例会,余安倾拉着她去挑两身新衣服。

这片属于霜信部的辖区,是最贴近民众的,几乎有些看不出来世道混乱。集市上很热闹,路边有家禽的叫声,精巧的花灯,还有卖艺的戏摊子。

在往外是有店面的商贾,多是霜信部的产业,他们主要负责户籍管理、民生发展、信息传递。先前传信用的鹞子,就由专人训练过,通人性的很。

白遥和余安倾去一旁店里挑了喜欢的布样,量了尺寸,裁了几身新衣服。末了,白遥瞧见一件毛绒绒的斗篷,色泽鲜亮,质地柔软。

老板自然是识得二位的,加之伏岑部向来与霜信部交好,笑吟吟地过来,打趣道:“姑娘看上了?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上好的狐狸皮做的。”

她想起天气降温快,晏语初来乍到可能不适应气候,可以给她送一件过去,未多想便道:“是,有劳老板为我包好了,我今天就带走,剩下的等做好再来取。”

“送人呢?”老板一眼看穿,取下斗篷问道,“有心上人了?”

“咳咳,”被误会了白遥有些尴尬,“是女孩子。”

“这样啊,那这身斗篷按平常穿法可能有些大了,不过这里有个暗扣的小设计,女子穿上也能合身,来,我教你。”

余安倾被选来当模特,幽怨道:“这样好物你从未如此送过我。”

“得了吧,我有什么好东西不是先给你?”白遥捏捏她的脸,在老板的教导下为余安倾仔细系上暗扣。白遥初次尝试有些不熟悉,余安倾看着眼前人的鸦睫低垂,轻轻起伏的呼吸打在她脖颈处。

总算是试好,白遥为她整理整理,果然合适。

“非常好。”白遥由衷赞叹。

“怎么,臣服于我的美貌了吗?”余安倾得意洋洋。

“不,是我的手艺。”

余安倾卸下斗篷作势要来打她,被白遥嘻嘻哈哈躲开。

老板给她包好衣服,二人道谢后离开。

走了不远,路过一家首饰店,余安倾说逛累了在外头等着,不多时白遥从里头出来,手中拿着一个金丝小匣子。

“喏,打开看看。”

余安倾打开,里面是一个夜合花形状,做工精良的金玉发簪,显然不论是工艺还是材料,都价值不菲。

“早托人打了,当提前给你的新年礼物。”

余安倾开心写在脸上,道:“那你快给我带上。”

“好好好,”白遥拿起来,轻轻固定于她发上,“我的朋友,不能输了别人呀。”

白遥看出刚刚自己给晏语准备礼物,余安倾以为没她的份,心里醋了还以为没表现出来,使坏般乐在心中,一路上偷着笑,等到现在才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这时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二人,挑准机会,擦身而过的功夫,偷走了白遥的钱袋,正当他沾沾自喜躲到角落,准备欣赏自己的赃物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抬头,在来往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对面女子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那女子还掏出了几个钱袋……等等,有点眼熟——他摸自己兜中,今天偷到的竟然不翼而飞了!

“别跑!”白遥以为他要走,叫道。

没想到此人非但不跑,反而直冲过来,跪下还要磕头:“师傅在上!小的不懂事,还请师傅见谅!”

白遥被这架势弄的莫名其妙:“谁是你师傅了,还有你偷钱就是不对!”

“请师傅教我!”

眼看着这人甩也甩不掉,白遥只好道:“今天是什么上桌?”

这是内部的黑话,□□成员以本部代表物回答,借以确认彼此身份。

对面却不懂:“我,我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我不是故意想偷钱的!”

看起来对面不是自己人,余安倾问道:“那你怎么偷这么多?”

那孩子不吱声了。

白遥要走,那孩子依旧亦步亦趋跟在二人身后,丝毫不在意二人的驱赶。

走到一条小巷子里,白遥忽的察觉不对,四周似乎有奇怪的目光盯着。再一细看,墙上有着不明显的、新鲜的记号,记号属于於重部,但她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含义,只能提醒余安倾小心为上。

“你看那边。”余安倾探头指指街上。

白遥看过去,竟是晏语的身影,似乎也是来逛集市。她想起那些记号和诡异的目光,心中浮现起不好的预感,将狐皮斗篷置于一旁,乔装打扮一番,在黑衣人出手的瞬间打断,扭断他的脖子。

动静很小,外头的人没有发现,但另外的黑衣人注意到了这边,约莫五六人过来与之打斗。

余安倾也遮了面,在暗处协助白遥。

天色渐晚,桑榆日暮,为了不引起人群的注意,她拉扯着几人朝郊外方向走。这确实花了些功夫,解决完最后一个黑衣人,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白遥掀开一名黑衣人的面罩,发现果然是於重部的死士。

“阿遥,你这次做的有些莽撞了。”

余安倾适时提醒,缓缓道:“感觉你和她接触之后,有些变了,你考虑过被发现的后果吗。”

“但是他们的目标如果是晏语,无论刺杀是否成功,对我都不利,”白遥神色凝重道,“我必须冒这个险。”

“剩下的我来处理吧。”

“多谢。”白遥笑了一下,继而想起那条要送给晏语的斗篷没带过来,便回去找。

等她们到了先前的地方天已经黑了,才发现那个小偷孩子在那里,怀里抱着斗篷似乎是怕放地方弄脏,像等得太久有些累,睡着了。

白遥蹲下,平视他酣眠的脸,叫了一声:“起来啦。”

孩子刚转醒有些迷糊,但看清来人后眼睛即刻有了亮光:“师傅!”

“啧,”白遥接过孩子双手捧着的斗篷,“你叫什么名字?”

“回师傅的话,我没有名字,不过我娘都叫我竹子。”

“别一口一个师傅,谁是你师傅了啊,”白遥捏了捏他的脸,“不长个,还竹子呢,跟个笋一样——快点说为什么要偷钱?”

先前被驱逐还没事,这会被逼问,竹子直接哭了,缓了好一阵才道:“我给我娘抓药,没钱了,我真的两天没有吃饭了,我就想去给我娘买药……”

白遥与余安倾对视一眼,无奈道:“行行行,别哭了,等会这个姐姐给你娘送药过去,以后别偷了。”

竹子还有些哽咽,心底的喜悦和脸上哭丧的表情化在一起,明明一张五官分明的脸也弄的特别难看。

“师傅!我想跟着您学!”

“别叫师傅了!!!”

“师傅和这姐姐没把我送官家就是救了我和我娘的命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竹子一口气说完。

白遥正色下来:“跟着我可是会死的,你不怕?”

“没有师傅我早就死了,我的命就是师傅的,我不怕!”

“为什么不是我的。”余安倾道。

“都是!”竹子回答的很干脆。

白遥起身走,竹子以为不要他了,又要哭出来。

“别哭了!我们买点吃的和药去你家!”

竹子这才笑,跟着走,步伐都变得轻快了些。

几人买了些好菜、点心之类的,余安倾又抓了些能治疗大部分常见病的药,便跟着竹子去他家中。

刚到门口,竹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推开门请二人进屋,又对屋内人打了声招呼。

隐约传来两声咳嗽,竹子引二者到母亲塌前,面前妇人脸色苍白神色虚弱,背倚床头卧坐,伸出一只手让余安倾诊脉。

白遥望着此人,不施粉黛的脸如淡淡水墨画、七分病气难掩主人绝世容颜,温婉气质自内而外发出,因身体原因更显弱柳扶风。其实竹子随了他母亲,未长开的脸也玉雪可爱,但此妇人绝色如病中西子,还是让人感到惊艳。

“还行,不是很严重,气血有些亏虚,我去煎药。”余安倾安顿完这里,转身去了厨房。

女人道谢,又咳了两声,白遥想帮她躺下,她摆摆手表示回绝。

“竹子,你先出去玩一会。”女人道。竹子有些担忧,但白遥拿了盒点心把他打发出去了——女人似乎有些话想跟自己说。

“姐姐不是本地人?”白遥问。

女人点点头:“官人好赌,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把家里几亩地都输光了,才将我和孩子卖去月满楼。”

月满楼也算是霜信部的产业,那是昭陵最大最好的花楼,里面女子个个沉鱼落雁、多才多艺,多少人来此一掷千金,美人满怀,谁知美人心意难言?此般绝色女子竟有如此遭遇,白遥心中有些唏嘘:“既然如此,姐姐这是逃出来了?”

“我染了病,被他们赶出来了。”

白遥皱眉,方才余安倾说她只是普通的小病,并不是什么难治的绝症或者花柳,因为这点小事被赶出来,雀食有些意外。

似是看出白遥的疑惑,女人道:“姑娘可能不知道,月满楼‘闹鬼’的事吧?”

据女人所言,最近几个月,月满楼开始闹鬼,先是莫名其妙打翻的脂粉盒,再到半夜走水,还有客人一度**之际见血光之灾。接着楼里有的姑娘接二连三染上了病,看起来不严重,请大夫来却治不好,眼看着死了许多人,老鸨接了指示将染病的赶出去,后面的事便不得而知了。

这事白遥也没听说,估计是霜信部有意封锁消息。

“凡尘俗世我本无意停留,但竹子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也是为了我去干那些坏事的,很抱歉惊扰了姑娘,也谢谢姑娘愿意帮助我们。”女人甚至想下床。

“姐姐不必!”白遥忙道:“叫我白遥便是,那位名唤余安倾,不知姐姐芳名?”

“云霓。我的花名。”

是花名,真名已经不记得了。眼前这个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七岁,而自己十七岁以前的人生她不愿回忆,无论是十七岁以前的名字还是过往,相比之下,被卖去成为“云霓”后,日子虽苦痛,却也有少见的交心之人了。

云霓闭眼。希望她不要多想。

余安倾刚好煎好药进来,云霓感到有人握住她手,她睁眼看见白遥道:“姐姐先喝药吧,一定能治好的。”

她心里突然暖暖的,少女好看真诚的脸庞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明媚似春光。

时节已而入冬,真想和她再看一次雪后的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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