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佳手一哆嗦，手机直接“啪”一声掉了下去。
也幸好厉诚家里装了上好的木地板，又在床前一块铺了厚实的羊毛地毯，莫佳手机才能被完好无损的又拿起来。
韩娜这会儿已经挂了，对话框里是她推荐过来的带教微信。
个人名片：厉诚-知识产权律师。
头像：穿正装的厉诚。
厉诚？？？真的是厉诚？？？
莫佳一时间只宁愿自己是瞎了，或者是失忆，否则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就在莫佳心内流泪地不敢加厉诚微信的时候，手机“叮”的一声，“厉诚-知识产权律师”来加她了。
莫佳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起码踱步了有一百个回合，最终还是决定不得不面对这一惨淡的现实——
反正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莫佳接受了厉诚的朋友申请，然后像个直立行走的大猩猩似的，佝偻着腰，踉踉跄跄地走到厉诚面前。
厉诚已经吃完了，正气质优雅、慢条斯理地擦着嘴。
要不是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诉说着他的猪瘾到底有多大，别人还真能觉得他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
他把叠好的餐巾纸放到一边，淡淡看向莫佳，神情寻常得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刚刚加了一个人，头像是个猪，哎，我怎么看那只猪跟你很像啊。”
莫佳没等他说完就双手抓着他椅子把手跪下了：“厉par，我现在给你磕一个还来得及吗？”
厉诚太会演戏了，真的太会演戏了，莫佳看着他双眼从淡漠到迷糊到意外再到恍然。
厉诚像是很享受捉弄她的样子：“哦，原来这只猪真的是你呀。”
“是我，是我，”莫佳哪还敢顶嘴啊，哭唧唧道：“厉par，今天都是我不对，是我烧糊涂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你不敢什么呀，你不是挺能的吗？来，我再给你3秒钟时间，你务必中途继续抢答。1——”
莫佳拽着他袖口，可怜巴巴地扯了下：“厉par，别数了，别数了。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我真的会知错就改的！”
厉诚垂着眼皮睨她，冷哼：“那你说，到底我算不算是事业有成英俊潇洒的那类人。”
“当然算了！你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即便黑夜也掩盖不住璀璨光芒的完美男人！”
“那有没有人被我的风姿给迷倒过呢？”
“太、多、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仰慕你的人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那到底谁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自恋狂？”
“是我！一想到刚刚说过的过分的话，做出的过分的事，我的心就痛的无法呼吸！你明明对我那么好，收留我，给我地方住，怕我着凉让人给我换衣服，还在我发烧后喂我吃药，给我贴退烧贴，简直堪称我的再生父母！”
“……”
莫佳又拽了下他袖子：“就让我一直跟着你吧，厉par！我除了天天给你做饭、打扫卫生，我还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虽然我知道自己永远都不能望你项背，但我也保证绝对不拖你后腿。”
厉诚就这么倨傲地看着她，沉默数秒。
摇了摇头。
“不行，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你恢复一下。”
***
莫佳把碗洗好后，依照吩咐，来到客厅长桌跟厉诚面对面坐着。
厉诚将一沓文件到她面前，说：“这是一份家政服务的合同，你仔细看一下，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在上面签字就行。”
莫佳起初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而是完全被这份长达30页的合同所吸引。到底是律师，什么东西都落实到白纸黑字上。莫佳粗略一翻，他连打扫卫生时必须覆盖到天花板这种事都写进去了？
莫佳起初觉得有点压力山大，但转而一想，她兴奋地瞪大眼睛：“你这是同意让我住在这儿了吗？”
厉诚再也不想看她，满脸的嫌弃，埋怨道：“说的好像我不同意，你就会乖乖离开一样。”
莫佳十分赞同：“是这样的，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赶走一个人那么容易的话，就不会出现那么多法拍房执行难的问题了。”
厉诚脸色一下阴沉，无情瞪过来：“我看你怎么这么骄傲啊？你把协议给我还过来，我现在开始后悔了。”
“不行不行！”莫佳赶紧拿笔在协议的最后一笔一划签上自己的名字：“从现在开始，合同成立且生效。”
“……”厉诚皱着眉：“你也是要当律师的人了，对待合同这么草率。如果我在合同里写了对你非常不利的内容，让你要么背上巨额债务，要么索性就是卖身契，你要怎么办？”
“你不会的。”莫佳脱口而出：“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在黑夜里也熠熠闪光的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的。你是业内最顶尖的知识产权律师，赚钱能力一定也是顶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那三瓜两枣。卖身契就更不可能了，你恨不得我现在就消失，根本忍受不得我那么长时间。”
“……”她说得好有道理呀，厉诚居然无言以对。
“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对我的好，我会在心里牢牢记得，并用行动加倍奉还。我是心甘情愿为你打扫和做饭的，不用你支付我一分钱报酬，即便你不用合同做约束，你的要求我也都会满足。我还要向你保证，等我找到哥哥一家，把事情都解决好，我会第一时间搬走的，而在这之前，我会给你交房租的。”
厉诚的职业决定了他需要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理性，可在听完莫佳徐徐道来这一番话时，他却莫名突然觉得她是可以信赖的。
——尽管此时的厉诚和莫佳地位并不平等，尽管她其实有许多理由伪装自己麻痹对方。
厉诚内心有松动，表面上却还维持着一贯的倨傲，冷冰冰地道：“与其相信一个人有良心，还是白纸黑字让我觉得更加安心。你把你刚刚说的那些拟一式两份，签上字，咱们各自保留。”
莫佳扁了扁嘴，有种不被信任的颓败感，但随即她又觉得很兴奋：“这是你交办给我的第一份工作吗，师傅？”
厉诚又是白她一眼：“我还想提醒你两点，第一，家里家外的工作你都要兼顾好，既要完成团队交办给你的任务，也要把饭给我做好。我顶多能允许你在打扫卫生上偷点懒，但在其他方面不能降低要求。”
莫佳很有信心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只是工作和做家务，这不是每个中国妈妈都能完成的事吗，我还轻松了点，不用像她们一样带孩子呢。”
“……”厉诚稍稍挑眉，言语中又是几分傲慢几分嫌弃：“第二，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就不要跟其他人说了，平时出入这边也得注意点，我还没有女朋友呢，不想让其他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他那冰清玉洁的样子，看得人都想给他立牌坊了。莫佳赶紧抢话：“明白的，为了维护您光辉圣洁的高大形象，我是绝对不会跟任何人主动透露我们的事的！”
***
厉诚下午上班后，莫佳先是给家里来个大扫除，再又把晚上要吃的菜备好，这才有功夫在自己房间里歇了会。
虽然还是她跟妈妈的老房间，但因为已经被彻底整修过，所以完完全全看不出来原本的影子了。
她从记事起就有的老式木床、修补过无数次的棕榈垫子、装了一把钥匙已经丢完了的圆锁的书桌，还有一排又放衣服又放书的柜子。
这就是她们娘俩所有的财产了。
现如今，这里替换成了整套的北欧风实木家具，装上了可以语音控制的智能家居，只要动一动嘴，窗帘就会自己打开，通过大而开阔的落地窗，能看见被精心打造过的漂亮庭院。
也没什么不好，她能感觉出的厉诚的用心以及钞能力，这才让这座原本古老而简朴的房子重获新生。但也没什么好的，因为属于她的一切都变了。
莫佳有点认命地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该挂柜子的挂柜子，该放抽屉的放抽屉。
其实在今天中午之前，她还不敢这么放肆，尽管心里已经计划好了要厚着脸皮地赖下来，可是又真的很担心厉诚会把她整个扔出去，再把她的东西拿剪刀剪得稀巴烂。
可他出乎意料把她留了下来，还不计前嫌地给她当了带教。
他这个人虽然讲话不中听了一点，自我感觉太好了一点，情绪波动大了一点，吃饭吃得多了一点……但除此之外，还算是个很好的人。
或者说，是很好很好的人吧！
莫佳箱子里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两套日常换洗的衣服和一台老得掉牙的笔记本，剩余就是妈妈生前穿过的衣服、写过的本子……
还有一只二手大熊。
时隔多年，莫佳仍旧收藏着那个她从隔壁垃圾桶里翻回来的二手大熊。在它还不是二手的时候，莫佳曾经在邻居家眉清目秀小哥哥的怀里看见过它，它那时的毛还没有这么卷，颜色也没有这么暗，亮晶晶的黑眼睛还在。
被扔当天，小哥哥发了很大的脾气，一直赖在路口不肯回去。她坐在门口边剥豆米边悄悄看着，想知道明明养尊处优的少爷怎么会对一个玩具这么着迷。
可直到傍晚垃圾车过来，小哥哥还是没被允许拿回自己的大熊。她想了一想，戴着袖套去把它捡了回来。
莫佳一直想象着，等有一天她跟小哥哥做了朋友，一定要把大熊献宝似的还给他。
可等啊等啊，等到小哥哥再也不来了，家也拆了……她都彻彻底底长大了，熊怎么还在她手里。
而小时候觉得一只手有点抱不过来的大熊，现在看来其实只是小小一只，完全算不上大。
小时候觉得很好相处的小哥哥，现在则长成了一个满身锋芒的大人，让人不敢靠近。
莫佳亲了亲大熊。
把它锁进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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