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莫佳早早起来准备早餐，等伺候厉诚吃饱喝足，又把一个装满饭菜的保温盒递到他手边。
“不知道中午能不能休息，怕没时间现做，就提前给你弄好了。”莫佳还挺抱歉的：“等晚上回来再吃点好的吧！”
厉诚看了看手里的保温盒，不爽但又说不出来的样子：“那你一会儿怎么去，用我带你吗？”
可他表情分明是不乐意，莫佳摆摆手：“我已经查好公交路线了，自己去就行，谢谢师傅。”
厉诚嗯了声，大概生怕她反悔，听完连个客气话也没有，拎着东西径直就走了。
莫佳随后赶紧将东西顺了顺，拎个帆布包，装上电脑和纸笔也出门了。
家里离事务所不远，莫佳坐了几站地铁很快就到了。
正是上班时间，所里的人正陆陆续续到。莫佳先跟韩娜在微信上打了招呼，随即有前台小姐姐给她刷了门禁带去办公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前台小姐姐虽然友好专业，但看着她的眼神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意味。
连同韩娜，哪怕早就跟她见过面，今天再见也还是对她很好奇似的，笑容里总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样子：“挺准时啊，一个人来的？”
莫佳点头，那不然还能跟谁一起来呢？
韩娜给莫佳拿了份协议，边让她看边跟她解释道：“我们所对实习生的待遇还是非常好的，虽然跟顶尖的红圈所还有一定差距，但在同档次的所里已经是很不错了。”
莫佳正在仔细读行，然而协议里基本都是格式条款，没有提及具体的薪资水平，而韩娜也像许许多多的hr一样，只聊大概位置，不聊具体数字。
莫佳的i人属性再次冒头。在她内心深处其实是很不愿意在第一天就跟聊这个的，但考虑自己确实穷得叮当响，又只好硬着头皮刨根问底道：“那是多少呢？”
韩娜倒不意外她要问，很专业地解答道：“三千块钱一个月，我们给你交社保。平时如果有其他部门的喊你做事，可以凭工作单拿钱，至于年底是不是有绩效分红，就要看厉par想法了。”
韩娜笑起来，又是那副意味深长的样子，说：“你们厉par那个人，别看平时工作要求高，但只要认真完成好他交办的任务，给你们的福利水平也是很高的。”
尊嘟假嘟，莫佳听完都有点儿懵，一个月三千块就已经是业内良心了嘛？这年头三千块的司机不好找，可一个月三千块会开车的实习律师却是满街跑。
她实在忍不住悄悄掰手指算了算距离年底的时间。
即便她能接受重重考验熬到年底，即便厉诚不会因为她左脚踏进办公室就把她踢了……她要靠这每月三千的基本工资撑到那会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别提昨天的她还信誓旦旦说要给厉诚房租。
莫佳原本亢奋的情绪一下子低沉下来。好想穿越回去打死醒过去的那个自己啊，明明都已经决定臭不要脸赖那儿了，何必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地想给人看看自己的诚意呢。
而当韩娜亲自领着“满脸都写着开心.jpg”的莫佳去知识产权部门时，她才发现原来情况还可以更糟。
办公室其实不算小，但团队里有十来位同事，F型的办公桌相互挨着，空间一下变得开始局促起来，而如山一般的案卷资料从桌面延伸到过道。
给莫佳准备的座位据说已经是经过精心挑选，结果也只是在复印机旁边支了个折叠桌，但凡谁来多印几份材料，她在隔壁便立马跟着升温。
莫佳是进过的企业的，也在实习阶段下过车间，但不夸张地说，工厂里哪怕是打螺丝的工位，也比在这儿宽敞得多。
莫佳忽然想起来在上一个企业做牛马时，曾经跟着厂里的人去律师事务所咨询过，当时律师说来办公室不方便，让前台准备了间会议室接待。
莫佳当时年少无知，还和同事感慨律师实在太高大上了，随便咨询下都能单独开会议室接待——现在想起来，想必他的办公室也是这般简陋吧。
莫佳几乎是凭一厢情愿就扎进了这行业，以为辛苦过完法考后，等待自己的就是优雅职业装、高档写字楼、精美办公室和努力努力就会up up的社会地位。
可直到走进门才发现，现实里哪有那么多的光环和色彩，多的是普通人的不易和挣扎，从来没有一种职业是天生就能给你带来荣耀与满足的。
莫佳想了又想，还是忍辱负重地给厉诚发了条信息：“师傅，我已经到办公室了，今天的天气很好，大家也都对我很好，你的心情好不好呢？”
“厉诚-知识产权律师”：“不好！”
“……”莫佳就不该多余问，她很快翻了个白眼：“那就先不聊心情吧。师傅，咱们聊聊昨天谈到的房租吧，你准备收我多少钱呀，我是不是要一并写进协议里呢？”
“厉诚-知识产权律师”：“三千！”
莫佳简直大吃一惊，这男人一定看过她工资条！
她正想着怎么砍砍价，忽地一阵脚步声，现在就在办公室的几乎所有人齐刷刷站了起来，络绎不绝地喊着：“厉par好。”
莫佳怔忪中向门那望过去，厉诚穿着笔挺的西装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在他身后，有个身材胖胖的男人给他提着公文包以及一个跟她款式差不多的饭盒。
莫佳立马下意识把自己的帆布包拉拉好，再随其他人一同目视他径直走过来。
莫佳不是没有看过他穿正装，几天前的第一次重遇，他也是西装笔挺地来在她身边。
那时候的他虽然疏离却还算和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压迫感十足，只是走过来就觉得有压力如推倒的骨牌层层推倒过来。
直到将她劈头压倒。
紧张中，莫佳一时都忘了跟他打招呼。
最后还是厉诚在她身边停下来，目光很淡地瞄了她一眼。莫佳立刻接受讯息，知道他是要开始避嫌的表演了。
结果厉诚竟很绅士地向她伸出手，在她犹犹豫豫也伸手的时候，轻轻握上她，大大方方道：“这是咱们团队的新人莫佳，以后大家就是一个整体了，要凝心聚力齐创辉煌。”
***
莫佳来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在与其他实习新人们的交流里，对律师这个行业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
新入门的律师，无论是否法本法硕，是否有过法律工作经历，基本都鲜有司法实操的经验，需要跟在带教律师后面一点点学起。
好的带教要是愿意手把手教你，甚至给你分享案源，那你的律师生涯刚一开始就能走上快车道。
但相反的，要是带教怠于负责，或是两人闹了矛盾，新人要么忍气吞声忍过挂证期，幸运点能拿到执业资格，要么只能辞职走人，或重新开始新的忍耐，或永久退出律师行业。
莫佳只是来了短短几个礼拜，就已经看见其他部门好几个人打包走人，有个小姐姐都挂证八`九个月，眼见着要熬出头了，还是毅然决然炒了带教。
“就差几个月了，好可惜啊，本来忍到年底就能摆脱了。”莫佳在新人群里忍不住为她惋惜。
其他几个实习的却说：“就是忍不了了啊，她那个带教脾气很臭的，一接不到案子就拿她撒气，还连着人父母一起骂。”
“现在律师那么多，本来就很卷，自己没本事拓展案源，骂我们有什么用？我要是家里有矿能自带资源，直接就当合伙人把他给开了。”
“还是佳佳好，”突然有人cue莫佳：“跟着咱们所里案子最多的厉par，他人虽然……额额额了一点，但起码给钱痛快啊。”
莫佳一脑门问号：“‘额额额’是什么？”
“你不觉得他那种什么张脸实在是太臭了？我一度怀疑他面部缺少控制微笑的肌肉，看谁都是一副欠了他钱的面瘫脸。要不是他人长得确实帅，我都想揍他。”
脸臭吗？莫佳回想了一下，厉诚平时好像是板板正正的，不太爱笑，每次他嘴角扬起就是要开始阴阳，是哂笑、讥笑、狞笑。莫佳言语真诚：“那他还是不笑好。”
“而且他脾气老大了，要求又高，谁工作达不到他要求，资历再老也要被教训。工作上要求高一点是对的，可是也要讲究点实际吧，试问大家都能跟他一个水平了，那不是全能取代他了？”
大家又cue莫佳：“你有被厉par骂过没？”
莫佳歪头想了想，两人在家里是没少掐，但在所里就还没机会。莫佳自从第一天上班跟厉诚见过面后，他也不知道接了个什么活，居然一直出差到现在。
莫佳起初没收到一点消息，当天下班飞速回去做了一桌菜。直到夜里等来等去不见他回，这才在不情不愿地给他发了个信息后知道他不回来。
后续跟他仅有的接触，就是莫佳在某天把两人的口头协议整理细化成文字版发给他。
她原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用心了，短短几行字，她左思右想写了半天，还特地让AI帮忙润色了下。
直等到深夜，厉诚终于回过来信息，却是：“没排版不看！”
莫佳还在懵，他甩过来一个PDF，打开一看：党政机关公文格式，中华XX共和国国家标准GB/T 9704-2012。
不是，这年头连排版都有国家标准？
可莫佳哪敢有意见，赶紧改好发过去，厉诚却没再理她了。
律师执业前必须先在一家律所挂证，然后通过考试，这个时间非常顺利也要一年多，这期间就是纯纯牛马。
三千块已经是大城市的价格了，有些地方差点律所小点，可能一毛钱都不给（当然所谓红圈所还是入职就高薪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