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提着小竹篮走到萧屹身旁,只见萧屹仍在梦乡,便放轻脚步坐到萧屹右侧,小心翼翼地从小竹篮里取出自己文具,逐一将其摆放在案上。
红、蓝、黑三种颜色按顺序放在案首,汤显打开已装订好但空白的大旭版笔记本,蘸墨提笔,神色认真地,在扉页的正中央写下四个大字:经史之学,尔后提笔在其右下方写下自己的大名:汤显。
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字迹,1012弱弱提议道:【宿主,咱们有空练练字?到时候奏折,咱也用这字写可能会被拉出去打...?】
提笔准备开始做课堂笔记的汤显闻言一顿,面露难色,“好...一定!”
硬笔写了十几二十年,一时换毛笔真的不习惯,唉!
汤显振作提笔,迅速锁定授课师傅讲到的地方,在书上做个标注,抬手便到自己的定制笔记本将授课师傅所讲的观点提炼记下。
待觉得是重点时,汤显立马换笔蘸上红色的颜料进行勾画。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看得1012一愣一愣的,【宿主你这作笔记的速度,用打字机也没你快,还边写边勾画。】
“都是平常听讲座参加研讨会练出来的,要是平板在就好了,可以记得更快些。现在,我的手要记得要飞起了”,汤显终是受不住,停下来松了松右手。
一旁的萧屹早在汤显刚到教书堂时便醒了,原想假寐看看汤显扑空后再见到自己是何等反应,却不料看了一场大戏。只是不想这定北世子竟愈发窝囊,让萧嵘蹬鼻子上脸。
萧屹嗤笑,说了声“无趣”后,继续假寐,闭目养神,以度过这位从五品侍读学士[1]孙图戊枯燥至极的授课。
然而萧屹还未来得及完全阖眼,便看见被安排到自己身旁的汤显,刚一坐下,就细细碎碎地从他那小竹篮里一件件地往外掏东西,之后更是煞有其事地记录那位古板顽究的授课内容。
要知道,整个教书堂,没有谁能全程耐心听这位孙侍讲授课,还记笔记。啊不对。还是有人的,叶云舟,那位道貌岸然的世家大公子。如今汤显来了,倒凑了个对,只不过可惜做不成同桌。
思及此,萧屹心底莫名不爽,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睡,眼不见为净。
上首,孙侍讲正滔滔不绝地讲授着爱民之道,讲到兴起时,山羊胡子一上一下晃动,脸色潮红。
“是以,居其位当以民生为重,忧民之所忧,不负生民所望。”
终于,孙图戊结束了民生篇的的授课,端起侍从一早准好的热茶喝了一口,放下,扫视堂下的皇子、伴读。
只见,三皇子一如既往地一睡解千愁。
四皇子虽双眉间稍显不耐,但坐姿端正,一副认真垂听的模样。五皇子年纪尚浅,烦躁郁色早已满脸,但因对授课师傅心存忌惮,纵使不悦也没有发作出来。
而谢小郡王前半程还能耐着性子听讲,但到了后半程则完全失去耐心,一会不是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页,便是一会玩起书案上摆放的器具。只有叶大公子,全程不见一丝韫色,正襟危坐,凝神听讲,静静翻阅案上的典籍,孙图戊见此,眉心舒展,满意地抚上自己的山羊须。
转头一看,明明坐在三皇子身旁,却坐出了隐坐角落的错视。孙图戊顿时心生不满:畏畏缩缩,如此姿态,若让人看见,岂不是会道老夫处事不端。
见自己早已讲完,汤显还在捣鼓他那一桌子的颜料,这蘸蘸那蘸蘸,孙图戊瞬间更加来气:老夫在这厢辛辛苦苦授课,他却在下面不务正业。武夫之后不可教也,这定北世子耍了何等花招,竟哄骗得悟放大师让其进归一阁。
“哼!”,许是越想越气,孙图戊不自觉气哼出声。察觉自己失态,孙图戊面露尴尬,年老浑浊的眼珠在费力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孙图戊整理了一下衣袖,正色道:“既已学完民生篇,下官这有一道题,请诸位皇子当堂作答一番以作考核。”
孙图戊清咳一声,以示开始说题目,“曾有一钦差奉命护送粮草至边疆,不料满载粮草马车行至新修建好的官道与废弃但尚可通行的官道岔口时突然失控,不可停止前行。而此时,新修建好的管道上不知怎地有五位孩童在玩闹,废弃的官道上仅有一位女童在玩耍。军情紧急,不可毁车弃粮。”
“问,若诸位是那位钦差,则会下令马车驾往哪条官道?”
说完,孙图戊自得地端起茶杯,浅饮一口,不急不慢问道:“哪位皇子愿先来作答?”
孙侍讲刚说完题目,年纪最小的萧嵘便一脸志在必得。
在听到孙侍讲问谁先来作答时,萧嵘当即站起行礼,傲然道:“若本皇子是那位钦差,本皇子会下令继续驾往新修建的官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2]我朝早有律令,凡无令者,不可擅闯官道,违令者斩。新修建官道上的五位孩童违反我朝律令,而废弃的官道可任人通行,女童在此玩耍并未违反律令。若命马车改道废弃官道,令女童丧命,对谨遵法纪的女童而言,何其无辜。所以,当下令马车继续驾往新修官道,那五位孩童若因此丧命也是罪有应得。”
答毕,五皇子萧嵘再次向孙侍讲扶手行礼,径直坐下,端起一旁的茶盏猛灌,还一个劲地向谢小郡王使眼色,希望得到谢熠的夸奖。
“五皇子依仗律令而裁,并无不妥。”
孙图戊简短点评完五皇子的作答后,随即问道:“现下,是三皇子殿下来作答,还是四皇子殿下来作答?”
四皇子萧峥侧头看了一眼萧屹,见其仍在梦中,便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站起,扶手道:“学生愿先作答。”
“学生认为,当下令马车改道废弃的官道。古人言:制国有常,利民为本。[3]律法之立,当为生民,在十万火急之殊情下,当酌情处之。若顽昧固守,恐令法违其立下之衷,甚至会演变为更大的灾祸。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4]一人之命犹重,何况五人之命。所以,学生认为当下令改道废弃官道。”
萧峥的作答更显仁德,这一作答无疑是戳进了惯主张仁爱于民的孙图戊的心坎上。孙图戊浑浊的双目满是赞许之色,心中感慨:四皇子颇有其外家叶氏之遗风,叶氏不愧是大旭的簪缨世族。
孙图戊大方赞许,“不错不错,四皇子对民生篇的见解颇深,四皇子坐下罢。”
萧峥闻言行礼坐下。
“三皇子殿下,四皇子、五皇子皆已作答,该您作答了”,孙图戊笑意如常,温声道。
然而,萧屹恍若未闻,依旧沉浸在梦乡之中。
见状,孙图戊心中的笑意更甚:睡得沉好啊,正好让这天道之人,咱们的定北世子来作答。
“既然三皇子殿下未醒,那便请定北世子行伴读之职,代三皇子殿下作答吧。”
突然被点名的汤显直接一愣,我?!!
[1]参考明代官职制度
[2]出自《诗经·小雅·北山》第二章
[3]出自西汉·司马迁《史记·赵世家》
[4]出自明·冯梦龙《醒世恒言》第十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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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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