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雪，到了早上，天空依旧不见放晴。放眼望去便是一片雪白的世界，站在外面时只觉得空气冰凉。
在采购日中，大部分物资其实是由孤儿院的大人们购买，并不需要小孩子参与；但玛利亚事先叮嘱过嬷嬷，因此斯代拉他们两人此次的外出也算是特例。
头发雪白的两人站在孤儿院门口，彼此对视时，平静地就像是两个人没有在昨晚遇见过一般；在乖巧和嬷嬷们告别后，他们二人踏上了漫无目的的道路。
“哎，还要跟着我吗？阿卡基耶维奇。”斯代拉打量着周围环境，自从她来到俄罗斯后，除了最开始恶补了一些知识，其他的东西她还真的不怎么了解。
希望待会不会迷路。
她看了眼对方眼底的青黑，随口道：“很困的话，不如回去休息？”
果戈里打了个哈欠，即使是精力旺盛的他，在昨晚那么晚才睡、今早又早起的情况下，也难以维持良好的精力。
因此他像一个普通的少年一般搓搓脸颊，试图提起精神：“哎……这可是难得的外出日呢。艾斯黛拉不是也睡得很晚吗？为什么到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困成这样。”
“加班很多的话，自然就锻炼出来了。”斯代拉轻描淡写地说出如此沉重的工作话题，“难道你们组织不经常熬夜吗？”
果戈里的哈欠打到一半：“这个啊、我们——”
或许是没有料到斯代拉竟然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戳破他们之间的谎言，又或许是因为太过困倦、以至于大脑没有转过弯来……总之，果戈里的动作凝固了。
斯代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没有料到我会在今天突然发难吗？昨晚你和你的同伴，难道没有商量该如何趁着今天应付我吗？”
果戈里慢慢眨了下眼睛：“真是坏心眼呢，趁着这种时间套话吗，艾斯黛拉……斯代拉？”
斯代拉露出可爱的微笑——如果这里魏尔伦与兰波在，或许能看出她的表情与寻常使坏后故作无辜的样子无异：“怎么会呢，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尽快恢复精神……这下子就不困了吧？”
“哎，为什么都不惊讶我知道你的名字？”他不满地嚷嚷着，尽管平时的果戈里已经足够自来熟了，但在被戳破身份的当下，他的“热情”程度简直上升了一个档次。
“斯代拉斯代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难道之前一直不肯叫我的名字，也是因为知道那是假名吗？”
“还有哦还有哦，虽然之前有看过你的资料啦，但是呢……”他凑近，俯身注视着斯代拉的表情，“原本我还以为，你是属于喜欢观察的、擅长忍耐的类型……现在看来，我们应该会很合拍哦。”
对于说话喜欢注视对方双眼的人来说，与只露出一只眼睛的果戈里对视的感觉着实不太友好。
因此斯代拉没什么感情地回答道：“对于任务目标我自然有着无限的耐心……但你们只能说是干扰项吧？”
她还是没有忍住，向后退了一步：“我说你、只露出一只眼睛的话，不要凑得太近啦……搞得我不清楚该把视线凝固在哪里比较好。”
然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合拍这种事……嗯、不可否认，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哦？”
斯代拉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鸟类图鉴》——此处她自动忽略果戈里吵吵嚷嚷的“哎？为什么斯代拉可以从这么小的口袋里掏出一本书啊？难道是魔术吗是魔术吗？”这种话——熟练地翻到内容有关“大山雀”的那一页。
她把书立起来，挡住果戈里的脸：“你对于我来说，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果戈里疑惑地凑近：“嗯……嗯？”
“嗯……提问！”他像一名好学的学生一样好奇地歪头，错过书本去看斯代拉，“「这样的存在」……斯代拉是指我像这种小鸟一样可爱吗？”
斯代拉：“不，是指你可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凶残的心呢^^。”
她的声音轻轻的，就像一片落下的雪花：“在我主动戳破你身份的刚才……一直到现在，其实你一直都对我抱有着杀意吧？”
天空又开始下雪了。
洁白的雪似乎要将一切的肮脏与声响吞没。
果戈里面无表情。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雪花沾染上他纤长的眼睫，久到两个人似乎也变成了冰冷的雪；良久，他才慢慢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包含着莫名的兴奋与癫狂：“哈哈哈、是啊……斯代拉，真是奇怪啊——明明我们都以虚假的身份相处，可如今那份快乐却无比真实……”
“我也很喜欢你哦，斯代拉。”他甜甜蜜蜜地抓住那本阻隔住他们二人的书，右眼上遮掩的纱布因过于激动的行为脱落、露出完好的绿色眼睛，“就像你认为我是一只可爱的、凶残的小鸟……我也那么看待你哦？”
“你不这么认为吗？被情感绊住脚步、被他人束缚翅膀的，虚伪又可怜的小鸟。”
斯代拉因为他那双异色的眼睛稍微惊讶了一瞬，随即又因对方的指控而歪了歪脑袋——以那本书作为中介，两个人就像是照着镜子、做出同样动作的人类与镜像。
“哎？虚伪在欺骗其他人的感情、一切行为动机只为了任务吗？可怜在我被组织束缚住了手脚，不得自由吗？”她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相互指控对方的、完全像是同类的两个人啊。”
直到现在，她才想起询问他的姓名。
恰在此时，他也同时开口。
“你是……”/“我是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亚诺夫斯基。”
斯代拉眨眨眼睛：“名字很长呢，果戈里。”
果戈里学着她的样子眨眨眼睛：“哎？不喊我尼古莱吗，斯代拉？”
“以我们的立场，互称名字很奇怪吧？”斯代拉将那本《鸟类图鉴》交到了果戈里的手里，“至于我的名字，看在鸟儿的份上……你喜欢怎么喊也都可以哦？”
果戈里不知从哪里掏出他的斗篷——这次不是床单——将这本书塞到了里面。然后手又在里面寻找了一阵，再拿出来时，一枝小巧的、漂亮的木质向日葵便被送到了斯代拉面前。
斯代拉思索了一阵，选择将它暂时卡在头发上。
雪越下越大，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融洽了不少——而后冰冷的空气才席卷了两个人所处的位置。
果戈里裹着斗篷，勉强可以御寒，但他做出夸张的、瑟瑟发抖的姿态：“唉，今天对于小鸟来说真不是一个好日子……偏偏是今天下起了大雪呢。”
斯代拉衣着单薄，但并不怎么畏惧严寒。她拍拍身上粘上的雪花：“那你就回去吧？跟你那同伴分享情报吧……至少目前的我，是不会离开我的亲友身边的哦。”
达成共识的两人愉快地分别——斯代拉达成了她的原本目的，果戈里则是抛弃了原本的方案……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背对着离去。
……
在果戈里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一件毛茸茸的外套、带着熟悉的温度，裹在了斯代拉的身上。
那人从背后安静地抱住她，像是想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一样——但他开口时却带着如雪花一般的冰冷与不易察觉的委屈：“斯代拉……你为什么和他聊得那么开心？那家伙明明对你怀有杀意……”
斯代拉歪头蹭蹭来者的脸颊：“喔、好酸的语气哦，保罗？”
有点凉呢，保罗的体温。都快和她的温度差不多了。
斯代拉伸手摸摸委屈的兄长的金色脑袋：“哎呀，我们保罗好可怜……人家也只是和小鸟多说了几句话、稍微忽视了一下哥哥而已哦？真的那么委屈吗？”
被安抚情绪的魏尔伦微微蹙眉，反而顺势有些强硬地抓住斯代拉的手掌，神色忧虑：“你的体温，是不是比以前下降了许多，斯代拉？”
“……”
斯代拉被魏尔伦带到一间温暖的房间，她看着魏尔伦担忧的神色，眼睛弯起：“那是因为人家有在成长嘛^^，人类在成长的过程中，体温会慢慢降低……这可是书上有写过的哦。”
她笃定不怎么了解人类的保罗会对这种东西一无所知，但就像她了解魏尔伦一样，魏尔伦同样了解斯代拉。
尽管他确实对人类如何不感兴趣……但他也可以看破斯代拉那看似无懈可击的伪装。
“斯代拉，”魏尔伦半跪着注视她，蓝色的眼睛像玻璃一般澄澈，“我知道你有许多事情在隐瞒我，就像是阿尔蒂尔那样。但是……”
斯代拉的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听到这些话时，她雪白的眼睫轻颤，但眼神却并未闪躲。
“嗯……隐瞒你我很抱歉，保罗。但有关我的身体情况，至少我·自·己感觉没有任何的异常。”她的手指拂过魏尔伦的眼角，动作不会比一枚花瓣落下的动作更重。
她在同样的位置，为他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原谅我的隐瞒吧，哥哥？”
狭窄的、温暖的房间外，飞舞着洁白的雪。
法国人的场合：
【魏尔伦：贴贴。
斯代拉：亲亲。】
俄国人的场合：
【完全没有完成招揽任务，但非常开心的果戈里：^^
等待着挚友的消息，昨夜熬夜的费奥多尔：……阿嚏。】
好想快速推动剧情……推推推、推推推……
不知道人物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进展有些快，话说果戈里露出来的眼睛颜色究竟是金色的还是银色的（）
原本想写的“归处”并不是如今的情节走向，但写着写着感觉好像也很合适，就保留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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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她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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