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义向程可父亲所在的医院走去。他已经打探清楚程可家的情况,在准备亲自动手之前吴言却先一步行动了。
发生这些事他不怪吴言,他没有故意疏远他,只是自己的身体和心情不愿再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
他感觉自己活不了几年,他也觉得活够了。三十年转瞬即逝、碌碌无为,他活得像低矮的苔藓,而吴言就是生长在他身边的小花,肆意扩散着香气与活力。
夜幕笼罩,城市依旧明亮热闹。他顺路买了一束百合花,白得透亮,像在散发着纯洁的光芒。
来到医院大门前,他有些拿不定注意,踌躇刹那,他还是平缓地走进去。
病房的门虚掩着,他看见程可父亲端坐在病床上,白发斑驳如同七旬老人,眼里的血丝、眼下的乌青都显示出他的虚弱疲惫,他却还在阅读着一本杂志,眉头紧锁,不知道是因为杂志还是身体的疼痛。
段义轻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而入。程父看见他倒没有显示出惊讶,以浑浊的目光注视着,段义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然后说到:
“伯父你好,我是程可的朋友,一直想着来探望探望你,现在才有时间过来。”他将百合花放在一旁,淡雅的香气还停留在他的手上。
程父点点头,指着一旁的折叠椅让段义坐下,段义刚坐下,他就问到:“你和小可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经常一起打牌,算是牌友。”
“唉,你们年轻人自己人玩玩牌就好,可千万别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赌啊。”他的身体坐得更加笔直,像在强调这话的重要性,“我年轻时就是爱赌,赌得个倾家荡产,如今生病都还要靠儿子来续命。”
“我们就是朋友间打着玩,没赌。”
段义又补充道:“程可这么孝顺,你会好起来的。”
“晚期,好不起来了,能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吧。”程父叹息一声,饱含心酸与无奈。
段义没有安慰他,迎来了沉默。他的恻隐之心让他想要立刻离开。
“今天凌晨,有个疯子来医院打我儿子,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程父看着段义问:“黑头发蓝眼睛的,你们认识吗?”
“我不认识。”段义眼神闪烁,摇着头说到。
他又说:“我一直担心我儿子太善良,在外被别人欺负,没想到有人直接欺负到医院里来了,儿子还没有报警,告诉我只是个误会。”
“我整晚没睡着,一直诅咒这个半夜来的臭小子出门被车撞死!”他说得激动,说完开始剧烈地咳嗽。
“是啊,程可这样善良的人,为什么老天总是对他不公啊。”段义附和道,将一旁的水递给他。
他没有接,一怔,然后抓住段义的手问到:“小可怎么了?又被那个人打了?”
“伯父,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好好养病吧。”段义将水杯放在一旁,站起来准备离开,手仍被程父死死抓住。
“快告诉我小可怎么了。”程父这时站起身,情绪的激动让他脸部发红,摆出一副不说清楚不能走的架势。
段义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这让程父的神色更加焦急,呼哧呼哧喘着气。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可不能给程可说是我告诉的。”
“当然,好孩子,你快说吧!”
“程可今天下午被绑架了,现在还在旁边的人民医院,生死未卜。”段义露出惋惜的神情,“伯父,他会没事的,有情况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就别去了,他伤的很严重,连我都看了都受不了。”
一瞬间的缄默,紧接着程父拔掉手上的针管,健步如飞向外冲去,护士的拦截喊叫都无济于事。
段义站在窗边,看见他急切的身影出现在楼下,一身病服显眼又单薄,很快就隐匿在梧桐街道里。
他本来不想将他牵连进去,可他的话太过恶心,他有些相信有其父必有子的说法。程可既然因为顾城要置自己和吴言于死地,那他对他的父亲也没什么好心慈手软的。
————
程父徒步来到医院,在这清冷的天,却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他向儿子的病房跑去,肺部在胸口处一抽一抽的疼,像是要阻止他继续向前。
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召唤,像是梦中呢喃,又像是在痛苦呻吟。他来到病房,只有苍白沉默的少年躺在床上,只有仪器冰冷的声响。
没有找到断指,程可的手已经废了,被纱布包得像个大馒头。腿部的折断让他的腿永久变形,以后走路都成了问题。
医生给他注射了镇静剂,可他依旧冒出冷汗,尖刺的喊叫声从他嘴里发出,他现在仍然惊魂未定,像在梦中重复经历着不久前的遭遇。
程父在病床旁哭得撕心裂肺,他的哭喊声招来隔壁房间病人的不满,护士很快过来安慰他,并将他带出病房。
他靠着过道的墙面站立,然后又蹲下,他感觉双腿发抖已不能支撑他的身体。
来来往往的人在他面前变成了虚无,如同一道道鬼影闪过。他没有再流泪,并不是他趋于平静,反而内心的愤恨与躁动越来越强烈。
他的心砰砰跳个不停,他的肺腔由内而外产生振动,呼吸这时变得异常艰难,他努力调整气息,一股血腥味却急速上涌,不可控地呕出一滩黑色的血浆。
看着地上的血迹他愣住了,他听不清周围人的话语声,他的肩膀被人扶住,就像冷风拂过般轻飘飘的,他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一切变为一片雪白。
————
牧默闻一大早就前往吴言的住处,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下——顾城,他正在打电话,似乎无人接听,他又打了过去,仍然没有打通,他便将手机放进包里。
昨晚上和朱彰小聚了一会儿,他的这位大嘴巴朋友依旧嘴里兜不住事儿,将所知道的顾城和吴言的事一骨碌全都告诉他。他为吴言感到不值,现在看顾城也觉得嫌恶。
顾城第一次感到如此不安,他亏欠吴言很多,不知道如何才能弥补。他不会爱人,给钱倒是挺大方,但这不是吴言需要的。
他如果将程可干的事告诉吴言,吴言肯定会恨他一辈子,他决定隐瞒下去。昨天已派人报复了程可,今天又得知程可父亲去世的消息,他觉得程可和吴言之间的恩怨算是两清了,接下来轮到他用下半辈子来挽回吴言的爱。
顾城还没整理好情绪,肩膀被人拍了拍,他警觉地转身,牧默闻的面孔映入他的眼眸。
曾经觉得这个与吴言如此相像的人,如今给他的感觉只有平淡和陌生。他一直搞错了,是牧默闻有些像吴言,而不是吴言像他,吴言不像任何人。
他对他的出现显露出惊讶,打算寒暄几句就上去,牧默闻没给他这样的机会:“哥,我也来找吴言的,咱们一起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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