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画壁伪神妄念压

十年前,王识渊本是个穷教书先生,娶了李玉娘为妻。李玉娘日夜织布洗衣,攒下些家底。后来王识渊生了大病,李玉娘典当嫁妆请郎中,日夜伺候汤药,总算把他救回来。

但不出半年,李玉娘却病死。

王识渊弃文从商,在码头摆了个茶水摊。因他识文断算,慢慢攒下本钱,开了间念玉客栈,兼帮客商联系车马运货。

之后,他在城外汤泉边建了怀玉别院,渐渐成了达官贵人常去的消遣处。

这期间他续娶二任柳氏,不料柳氏过门一年就病故。

如今的第三任赵木清整日吃斋念佛,常常在城外施粥赠药。

怀玉、念玉,让人不由认为王识渊与那位李玉娘感情深厚,可他两先后病倒,李玉娘更是早早离世,令人唏嘘。

魏明道:“这个赵木清,真是奇了怪了!”

“她家里就一个老母亲,相依为命,可自打她嫁入这高门大户的王家,竟一次也没回去探望过!这……这不合常理啊!”

他越说越觉得蹊跷:“就算王家规矩大,也不至于不让媳妇回娘家看一眼亲娘吧?而且,一个多月前,她老母病重,她都没回去伺候汤药,直等到人死了,才去吊唁一两句。这哪像是亲女儿?”

别人吃斋念佛是为了给家人祈福,她倒像是反过来,活着就为了拜这口佛一样。

常言道,不贪不嗔不进庙,妄欲妄求妄拜佛。这赵木清怕是魔怔了。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沈恪道。

魏明满腔的“合理推测”被自家大人一句话堵了回去,看着沈恪沉静的侧影,他立刻收敛脸上过于丰富的表情:“是,大人,属下知错了。”

如今不知恶鬼躲在哪儿,最有嫌疑的王识渊却在外跑商,线索便只能从这赵木清身上找寻。

赵木清一日当中,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佛堂待着,此时刚用完晚膳,佛堂门扉被人拉开,她再次走进来。

侍从习惯性地研墨递笔。

赵木清继续抄写。

纸上又落下‘照见五蕴皆空’六个大字,是《心经》,笔触沉稳,字体娟秀。沈恪看了看字,又看了看赵木清的神情,见她眉眼舒缓,专心致志,真有点那壁画上的菩萨味。

此处实在看不出更多的异常。

沈恪神思一动,察觉到外面传来的声响,便走了出去。

佛堂寂静,但是离这儿较远的地方,一处角落里却传来刻意压低的训斥。

“糊涂东西!”声音压得极低,严厉呵斥,“夫人潜心礼佛,不喜这些身外之物,那是主子的慈悲!但咱们做下人的,本分是什么?是维护府中体面,是让主子哪怕偶尔想起用时,东西也是干干净净、妥妥帖帖的!”

她指尖几乎要点到那妆匣上:“你就任由它们落灰?若是哪天夫人问起,或是来了客要见,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让王家的体面往哪儿搁?!”

那小厮抱着妆匣连连躬身:“吴妈妈息怒!是小的疏忽,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去擦拭干净,绝不敢再犯!”

“下不为例!”被称作吴妈妈的管事冷哼一声,语气稍缓,“再让我看见这等懈怠,仔细你的皮!还不快滚去做事!”

小厮如蒙大赦,抱着妆匣一溜烟跑了。

沈恪与魏明此刻正静立在回廊另一侧的月洞门阴影之下,将这番动静听得一字不落。

魏明道:“大人真是厉害,这都能听见,不过,我们在这做什么?”

沈恪手指轻抚不争锋,平静吩咐他几句。

魏明似懂非懂。

离吴妈妈远了,小厮换了副面孔,碎碎念:“呸!神气什么!才来府上一个月不到,规矩立得比天还……有本事你多招几个人手啊!”

狐假虎威!

他正愤愤不平地吐槽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哥们儿,抱怨啥呢?”

小厮吓得一哆嗦,猛回头,是个穿着灰布仆役服的。

府里人虽然不少,但大多都是见过的,这人……

“你谁啊?!”他惊魂未定地压低声音,“吓死我了!怎么走路没声儿!”

“我新来的,”魏明假扮成小厮,看他疑惑的表情,咧嘴一笑,凑近了些,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刚被分到前院,这不,迷路了,绕到这儿。”

“新来的?”小厮上下打量他,倒是不怀疑,同病相怜地叹了口气,“算你倒霉,进了这王家。”

魏明胡诌几句自己的来历,顺势接话,环顾了一下这空旷的房间,故作惊讶:“这屋子这么大,就你一个人打扫这片?这哪儿忙得过来?”

“可不是嘛!”小厮本不想搭理他,但听这么一说,抱怨匣子彻底打开,“外头都传王家老爷夫人多仁善,呸!我看就是抠门!舍不得多请几个人!”

“那为啥不多招点?”魏明引导着话题。

“招?说得轻巧!”小厮撇撇嘴,“这么短时间,上哪儿招那么多熟手去?再说了,你以为王家真想招啊?”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不满,“我跟你讲,本来府里人手是够用的!结果就一个月前,不知道老爷抽了什么风,突然就把夫人院子里伺候的老人儿,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撵出去!连跟着夫人从娘家过来的嬷嬷和贴身大丫头都没能留下!”

他越说越觉得邪乎:“你是没看见当时那阵仗,跟清瘟神似的,急匆匆的,好多人的东西都没让收拾利索就给轰走。要不然,哪轮得到我们这些新来的毛手毛脚,连夫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摸不清,整天挨训?”

魏明适时地露出惊讶又好奇的表情:“你怎么知道这些?”

那小厮龇牙一笑:“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一脸自得傲慢,叫魏明疑心起来,难不成是什么高手?

魏明稍微靠近,好奇:“?敢问兄台是……”

“哎!框你的!”小厮见他当真,更是得意,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我还想着你小子看着浓眉大眼,怎么还真这么实诚?”

“……”

魏明不好奇了,掰直身子,没好气地干笑两声,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

“……把娘家带来的都赶走了?那夫人她……没闹?”

小厮一摊手,脸上也满是困惑:“谁知道呢?没准闹过吧。”

好家伙,这男人有钱了就想着三妻四妾,王识渊把知道底细的老人全打发走;正头夫人往佛堂里一坐,美其名曰清修,跟关禁闭有什么两样?这么一想……

魏明凑近低声道:“老爷该不是想休妻,或要纳新人,先给夫人下马威吧?”

“可别!”小厮脸一皱,“伺候一个就够折腾了,再来个勾心斗角的,咱们还活不活了?”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开始絮叨起吴妈妈平日的种种严苛。

话多得快把魏明耳朵埋了。

眼见消息已经到手,魏明趁着他换气的功夫,早早寻了个由头离开。

跑之前还听着身后喊:“有空一起吃饭啊!”

魏明腹诽,鬼才和他吃饭……

不敢耽搁,脚下生风。

灯火将廊柱、草木的影子拉得老长,摇曳不定,唯独他脚下,空空如也,寻不见半分影迹。

沈恪伫立在月洞门的阴影下,双眸微阖,周身气息沉静如水,远远看着,似羽化成仙。

魏明刚凑近,正要低声汇报打探来的消息,忽觉脑后一道锐风袭来!

身后警铃大作,他来不及反应,被人一把推开。

紧接着,铮的一声脆响。

似金铁交击。

魏明踉跄一步站稳,惊魂未定的睁眼一看——就见沈恪挡在他身前,两指并拢夹着一段剑刃,那剑刃光可照人,顺着出剑方向看去,执剑的是个青衣女子。

细眉杏眼,柔和端庄,本该清亮的眸子里此刻却燃着灼人的怒火。

剑势骤止,纹丝难进。

青衣女子显然没料到剑招会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见剑刃被夹住,往后扯却扯不动,眉一皱,几根银针丢了出来。

沈恪两指夹剑,身形一飘,将那女子扯得换了个方向,几根银针瞬间扎在那月洞门上,针尾轻颤,入木三分。

她功力不高,一招一式早在沈恪预料之中,如同蚂蚁撼树,徒劳无功。不过几个回合,腕上一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铮鸣,手中长剑便已易主。

冰冷的剑刃横在了一段纤细的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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