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新娘那交叠按在床沿、沾满了自己鲜血的双手下方,也压着一张同样的黄符。鲜血正从她的指缝间渗出,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浸染着符纸上那尚未被完全覆盖的、扭曲的线条。
仿佛一场未完成的、以生命为祭品的恐怖仪式。
“啊——!!!” 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哪个女宾发出了第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人群积压的恐惧!呕吐声、惊呼声、推搡跌倒声、歇斯底里的哭嚎声……混乱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这间精心布置的婚房。华丽的喜堂,彻底沦为血腥的屠场。
陈世麟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那具穿着嫁衣、以诡异姿态跪拜在血泊中的新娘,看着那狰狞的伤口,看着满地染血的黄符……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跪在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滚动,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意识的、野兽般的嗬嗬声从喉咙深处挤出。
“鬼……鬼新娘索命啊!” 一个尖锐颤抖的声音在混乱的人群中响起,如同投下了一颗炸弹。
“是那个传说!那个被负心汉害死的新娘!她回来索命了!”
“诅咒!这是诅咒!”
“黄符!是鬼画符!”
恐慌如同瘟疫,从这间血腥的新房迅速蔓延至整个花园,又顺着无数宾客惊恐逃离的脚步和歇斯底里的描述,如同插上了翅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飞遍了整个上海滩!
——
晨曦微露,驱不散法租界麦兰捕房内几乎凝固的压抑空气。空气中残留着劣质烟草、隔夜茶水、汗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混合的浑浊气味。探员们个个顶着黑眼圈,脸色憔悴,眼神里交织着疲惫、惊悸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昨夜陈家花园的惨案,如同一块巨大的、沾满血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捕房总探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里面隐隐传来暴躁的咆哮和拍桌子的声音,显然来自那位顶着巨大压力的洋人总探长。门外走廊上,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华捕垂头丧气地站着,烟头扔了一地。一个年轻探员拿着刚印出来、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手抖得厉害。报纸头版用巨大加粗的黑体字印着耸人听闻的标题:
【租界惊魂!首富千金新婚夜惨死绣床!鬼新娘符咒索命?】
【血染喜堂,是情杀?仇杀?还是……厉鬼复仇?!】
下面配着一张模糊不清、但依然能看出新房一片狼藉和地上暗色污迹的照片,旁边还煞有介事地印着一个手绘的、扭曲的符咒图案,旁边打着巨大的问号。
“妈的,” 一个胡子拉碴的老探员狠狠啐了一口,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这帮记者,唯恐天下不乱!‘鬼新娘’?索命?写得跟亲眼看见似的!这下好了,整个租界都炸锅了!上头快把总探长的办公桌拍烂了!”
“老张,现场……真有那东西?” 年轻探员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指了指报纸上那个手绘的符咒。
老探员脸色更难看了,眼神里带着后怕:“何止有!满地都是!黄纸,红得发黑画的鬼画符!沾着血!那新娘子……跪在床上,脖子被撕开个大口子……那样子……” 他打了个寒噤,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吸了口烟,仿佛要驱散那萦绕不散的恐怖画面。
“技术科那边怎么说?” 另一个探员凑过来,压低声音问。
“能怎么说?屁都没验出来!” 老探员没好气地说,“凶器?没找到!指纹?全是乱的!脚印?宾客踩得一塌糊涂!那些黄符纸,就是最普通的草纸,满大街都是!那上面的红颜料……倒是验出来点东西,朱砂混着……”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混着人血!但具体是谁的,还得等……等那位来了才能细看。”
提到“那位”,年轻探员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苏小姐?她……她会来吗?这种场面……” 他想起昨夜新房那地狱般的景象,自己一个大男人都吐了好几回,那位留洋回来的娇小姐法医,能受得了?
“不来也得来!” 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拉开,一个身材矮胖、头发稀疏、穿着皱巴巴西装的洋人总探长约翰逊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他脸色涨红,眼珠子里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且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声音嘶哑地咆哮着,“整个租界的眼睛都盯着我们!那些该死的报纸!那些该死的流言!再不拿出点东西,我们全都得滚蛋!”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走廊上噤若寒蝉的华捕们,最后落在老探员身上,“张!那个姓苏的法医呢?!人呢?!打电话去催!用最快的速度把她给我弄到陈家去!现在!立刻!马上!”
“是!总探长!” 老张一个激灵,立刻扔掉烟头,小跑着冲向电话机。心里却暗暗叫苦,那位苏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冷面冷心,背景又硬得很,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去“请”?他几乎能想象到对方隔着电话线投过来的冰冷目光了。
——
苏家西偏院那间小小的“实验室”里,窗户敞开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园中草木的清新气息涌进来,冲淡了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阳光透过窗棂,在橡木大桌和排列整齐的玻璃器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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