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笑了。克罗扎子爵举起酒杯,德安妮丝碰了碰。她接过话题,主动聊了点无关痛痒的内容,诸如时令蔬菜,餐盘的成色,餐厅里装饰古董的历史等等,不再给克罗扎子爵打探她想法的机会。
她几乎吓出一身冷汗。她的确心神不定。她的脑子里都是那份名单。
两天前,初到巴黎的那个晚上,她半夜下楼检查那只香囊。蓝色的月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茶几上散乱地堆放着一些黑魔法古籍,她随手收拾了一下,却发现一张无字的羊皮纸夹在一本书的书页里。
那是一份秘密处决的名单。上面已经有很多名字变成灰色:哈德利·里维,乔治·布朗,维多利亚·斯通,以及一些不认识的名字,随后,她心跳加速,手心一片潮湿。
安德烈·斯特鲁克。
她拿着副本飞快上了楼,锁紧房门,瘫倒在地板上。
安德烈·斯特鲁克,她想,格林德沃要杀他。为什么?信息不足。安德烈不是格林德沃的人吗,他背叛了格林德沃?信息不足。安德烈在哪?格林德沃是已经下了命令,还是这是一份缓刑名单?信息不足。
离开伦敦真不是个坏决定,她冷静地想。她披上大衣,留了一个幻象在房间里睡觉,出了门。
“当然,我确定。我非常好。有谁回了家好吃好喝伺候着还能心神不宁的?”她笑着说道,“明天下午的狩猎,是我当向导。你一定会来的吧?”
*
晚宴后,社交场合转移到了吸烟室。格林德沃又和几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攀谈上了。不用说,这就是林德纳夫人邀请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把他介绍给法国的社会名流。文达·罗泽尔跟在他身后,尽职尽责。
德安妮丝对此兴致缺缺。她独自坐在一旁吸烟,只在克罗扎子爵坐到她身旁的时候,随口问了几句关于斯特鲁克侯爵夫妇的消息。她惊讶地得知夫妇俩已经深居简出,不再参与政治事务。
当着格林德沃的面,她不好开口问安德烈的情况。
他们单独来到阳台上。
夜色已深,几颗孤单的星星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上。晚风很凉。他们不得不给自己施了个温暖咒。
当她得知安德烈在几个月前失踪,她默不作声,舒了口气;子爵牵过她的手吻了吻。他离她很近,侧过脸颊,似乎想向她讨一个吻——为了更多的情报,一点小小的恩惠。
德安妮丝眨了眨眼,手指捏住子爵的下巴,主动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那么,”她说,“安德烈·斯特鲁克在哪?”
“你的手段还真熟练呐。”阳台门后,林德纳夫人走了出来。
“彼此彼此,”德安妮丝回敬道,“我有个好老师。”
“我教过你去做一个交际花吗?”
德安妮丝挑起眉毛。“亲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我犯不着要把人绑起来拷打一顿吧?”
“去英国的这么多年,您总算还保留了一点幽默感。”
德安妮丝叹了口气。“听到您为了让我回来,不惜把梵多玛家的黑魔法都拿出来给我做研究,我怎能辜负您的一番美意呢?”
她的母亲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给予肯定的回答。至于她把那些珍稀的家族史料拿出来做诱饵,到底是想引诱格林德沃还是德安妮丝,梵多玛家的小女孩想到,毫无疑问,自然是前者。
不过,继承这些东西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整个上流社会都会争先恐后地与你结识。他们能办到很多事情,只要你敢开口。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温和下来。“您最近怎么样?”
林德纳夫人挑挑眉。“老样子,一个人操持着整座庄园。您帮着斯托皮亚伯爵打点下手,却不帮着您母亲,安妮丝。您这到底是和谁学的呢?”
“我把这些都做了,那您做什么呢?无事可做,您会无聊的。我怎敢让您陷入百无聊赖的境地?那才是我的失职呀。”
林德纳夫人微笑地看着她。
“安妮丝·德·拉梵多玛蒂柯。”她说,“在您离开城堡的这段时间,您有很多信件,我帮您代收了。您不想看看吗?”
是一些青年的画像和求婚信。林德纳夫人一张一张点评。相貌良好的放成一堆,家产丰厚的放成一堆,等等。
德安妮丝抬起手腕。
“我有五分钟,您最好在五分钟内结束这些可笑的做媒。”
她的母亲假惺惺地劝道,“我知道您有不少情人,但是,这并不妨碍您跟一个有钱的男人结婚。”
“我的情人会伤心的,母亲。”
“我听说邓布利多先生是个通情达理的、有教养的男人。”林德纳夫人笑意浓厚,看起来在真正享受这场对话,“至于……”她朝房门瞥了一眼,“那位格林德沃先生……我想他一定也能够理解。”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德安妮丝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和几乎咬牙切齿的神态。那鼓起的脸颊和泛红的脸蛋,让做母亲的感到了一丝怜爱之情。她的安妮丝从小就生了一张可爱的脸,不过她的神情总是像她父亲一样严肃。
“格林德沃和我不是情人。”她听到小女孩说。
“哎呀,”林德纳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怎么可能?我看他很喜欢您呐。您没有注意过他看您的眼神吗?”
德安妮丝已经气急败坏。她怒气冲冲地扔下一句祝您晚安,就砰地一声幻影移形离开了房间。
林德纳夫人遗憾地收起那些画像,把它们和柜子里的一叠照片放在一起。照片上,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和德安妮丝的合照。它们是秘密拍下的,所以一些照片里,两人显得很亲密。
“安妮玛丽。总爱和危险分子搅在一起啊。”做母亲的叹道。
*
“在看什么?”
她转过身,格林德沃走进来,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她摩挲着蛋白石项链,把它放进格林德沃的手心。他打量了一会儿,交还给她。
“你喜欢这样的宝石?我送你更好的。”
她笑了。把它丢进木匣,锁进抽屉深处。
“……一些旧物罢了。”
格林德沃吻了她一会儿,然后放开了她。好好睡,他说。听起来像一个真正的情人。她站在窗边,想着那份名单上红色的名字。安德烈的名字。
*
破晓的第一缕光线刺破云层。一个头戴猎帽的男人牵着猎犬,穿过沼泽,来到梵多玛蒂柯猎区,追踪狐狸的脚印。狗很兴奋,鼻头呼出白雾。它在一棵树前停下,不停地刨啊刨。一些白色的骨头显现出来。但那不是狐狸或野猪的骨头。男人用枪拨弄着那些头骨,一阵阴寒彻骨的感觉令他毛发倒竖。那分明是人类的骸骨。
德安妮丝身着猎装,狙击枪已经在手里握了好久。男人慌张的神色被纳入瞄准镜。护盖已经拨开了。透镜的反光让她的眼睛泛起蓝色。
她对着双手呼了口气,对准男人的头颅,扣下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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