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荐

李月生盯着严伏南看,这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小时候调皮捣蛋自己都训过几回,在军营里野的无法无天。

不怎么听老爹的话,但对柏连谦柏将军那是唯命是从,像个影子似的跟在身边。

为了让柏将军收他入柏家军,别说睡觉蹲在人家门口当门神,就是柏连谦去雪域接圣佛都是凭双脚跟在后头百里跟去的。

柏将军说他心慈手软不适合上战场做将军。

可严伏南偏偏不信了,第一次拿刀上战场,十三四岁的气势已然比很多兵痞子都还要狠辣。

糊着满脸血一身伤从战场上下来,第一时间捂着冒血的伤口找到柏连谦,说自己现在有机会进柏家军吗?

那时候,柏连谦就捏着他脸蛋说了一句:“若我柏家军不要你,难不成你就不当兵了?”

似是这句话醍醐灌顶,严伏南再不执念于自己成为柏家军一员为理想了。

跟随柏连谦多年,心思行事作风越来越像柏将军,已然把当初那理想直接飞跃成了要做第二个柏将军的意思。

打心底里想,李月生并不看好他。

连连摇头,短促的轻笑了一声:“你还是不明白柏将军,小子,回去吧,别在我这儿耗时间。”

“怎么算是耗时间呢,”

严伏南和月生叔坦诚相见,却听到如此回答,当然也有一瞬想要跳脚跟他闹的情绪。

但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狂傲不逊的小严将军了,只是蹙眉追问,“月生叔这么多年养兵,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也是再耗时间?”

李月生并没有为严伏南的逼问而生气,用那豆蔻指甲在桌上敲敲打打,拿起桌上泡的椮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兀自喝了起来。

严伏南知道月生叔这是要赶人了。

他也不白来一趟,从怀里拿出投名状来放在桌上:“月生叔,诚意在这儿了。”

李月生打眼一看,是个箭矢头。

“工艺很精,工匠大多数来自西乙族,阴华夫人娘家的势力。”李月生一口说出此物来源。

严伏南并不惊愕:“月生叔好眼力。”

翘着小指,李月生兀自把玩着那个箭矢,仔细看,精度和硬度绝对比大夏自己的工艺更好,那就更别提他们做出的甲胄之精了。

他抬眸,露出吊三白眼,涂了脂粉的脸在暗色光下显得阴森可怖:“知道兵器库在哪儿?”

严伏南舔着脸一笑:“知道兵器库有什么厉害的,我知道阴华夫人的火器场就在康川罗毗城内。”

在罗毗城这么多年,李月生都没摸清楚的地方,让严伏南能摸清楚?

李月生不动声色的看他。

严伏南还是就坐不住了:“看在我死里逃生的份上,看在我真的能帮到肃王的份上,月生叔,我想跟你要点人。”

李月生盯着眼前的人,这眼神里既有商人的精明,又有大将威严。

严伏南一时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筹码够不够给月生叔谈条件的,只能赌一把。

他表明了自己要人的目的,不用多说,李月生是明白自己要去做什么的。

月生叔养了这么久私兵,他不信,就是拿来看家护院的。

他们眼神交互,严伏南刚毅不让,李月生老谋深算。

“哈,哈哈,”李月生突然笑了起来。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抬手锤着肩膀,“我老了,累不动了,要人没有,要命一条。”

柏将军一家被处死之后,柏家军一万多亲兵都在麓山绞杀。

月生叔是难得逃出来的几个人,当年也是伤到了要害,手脚都使不动刀枪剑戟了,根本打不了仗了。

现在自己跳出来说要反,他为何如此反感?

琢磨着月生叔说的每一句话,难不成他压根就没想过要给柏将军一家报仇吗?

就不说为柏将军报仇了,那柏家军鬼头兵一万将士被坑杀在麓山的仇,他也不报了?

不可能,不会的,连自己都为此恨之入骨,为此痛彻心扉,他李月生不痛?不恨?

还是说,月生叔还另有打算,想把这兵交给更信得过的人来带?

严伏南皱着眉头跟着起身,欲想再辩解两句话,却被李月生打眼一个厉色定住了。

李月生脸皮上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那眼神突然又变得慈和下来,说:“小子,回去的路上别迷了道了,慢走,不送。”

说完便移步出了厅堂。

严伏南追了两步,还想说什么。

最后话在嘴里绕了一圈,还是放弃了,不急,他告诉自己。

所以话头变成了:“那我还能跟你去看佛子巡游吗?”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李月生顿步回转又看了他一眼,“那和尚你不天天看嘛,还看不腻不成?”

倒也不是为了看他,严伏南从李月生哪儿出来,已经没心情在意身后那两尾巴。

又想了想,其实也从来没看过那和尚万人之上的样子。

还是想看一看的,他还从没在人堆里见过那和尚,不知又是一番什么模样。

指不定自己甫一出现,还能给人吓一大跳。

想着想着就笑了,闷头急走,绕了两条街,不过一会儿就到了鹤香的花楼。

再被人引进去,绕过一群花娘,香脂粉糊了一身,才到鹤香厢房。

也没心思跟人周旋,推开门就坐下了,倒了一大杯茶水喝,满嘴的甜腻香气。

头也不抬伸手就要东西:“鹤香姐,药呢?”

“没有!”一声低沉的嗓音从屏风后响起。

严伏南眼珠子瞬间瞪大了,心里突突直跳,知道这是被人抓了现行。

他一时还有点想缩脖子找机会跑了。

可他还是没动,只因为,心里不忿,这里是花楼,圣佛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他是孜青苏弥,是康川最高高在上的大禅师,最圣洁的佛子!

“你怎么来这里?”严伏南不爽的看着他。

“等你。”孜青苏弥倒是一派淡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回去,这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严伏南少有的严厉,呵斥和尚怎么不分轻重。

孜青苏弥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若不是在这里等你,又是找鹤香,又是李月生,你该什么时候跟我说实话。”

原本孜青苏弥一身漆黑的样子就格外吓人,更别说现在还沉着脸,金刚怒目,好像自己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这个佛给自己打入阿鼻地狱。

“既然你都能找到这儿,”严伏南呼出一口气,“那也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孜青苏弥看他,一双深黑的眼眸不惊不喜,等着他开口。

没想到要提前说这事儿,严伏南反倒是紧张了。

他清了清嗓:“我休养的也差不多了,等国王诞辰之后我就回肃州去。”

孜青苏弥还是没说话,仍旧盯着他,逼他一点一点倒豆子。

“肃王要反,我又活着,当然要插上严家大旗,光明正大的当我的大将军,帮肃王打下这江山来。”

埋在心里大半年之久的心事像块石头般将他压的喘不过气,终于,他把话说了出来,反倒是一身轻松。

不仅觉得轻松,而且把这事毫无保留的讲给和尚听,心底猛的高兴起来。

虽说是比计划中早了点,地点也怪怪的,但现在说出口也不算坏。

他连水杯都放下了,直接站起来走来走去:“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还没筹谋好一切,所以暗自联系肃王的人,等着肃王安排好,就可以回军营,我的兵都还等着我。”

孜青苏弥很快便接上了话:“不行!”

“什么叫不行,”严伏南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双手一下重重拍在桌面上,从上往下看着和尚:“等肃王这次诞辰前来祝寿,我就要跟他走。”

孜青苏弥眉头轻轻拧起,抬头与之对视:“你的身体再不能出差错,最好还是绝了想做将军的心思。”

听上去情绪上丝毫没有大的起伏,语气却不容置喙。

这人什么时候行事如此霸道了?

严伏南:“……不可能,和尚,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不过是通知你一道罢了!”

这里是花楼,外面唱着淫词小调,还能听到隔壁某个员外抱着花姐嚎啕大哭说着相思之情,后院又闹起调教雏儿的老妈妈的厉声呵斥。

这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但彼此又知道,只有这里最最安全。

又或许是他们身处的地方本身带着禁忌,两人也开始放肆宣泄着不容外人知晓的情绪。

“不行就是不行,”孜青苏弥原本就不是个好性子,此时更是没了顾忌,拿出十几年养成的说一不二的气势,根本没得商量。

严伏南的耐心很差,头一次对和尚的性情火冒三丈。

走过去俯视逼近:“你是担心我的身体?鹤香姐都说了,我现在年轻着呢,嚯嚯个十来年再回来好好调理都能活成个老不死的,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孜青苏弥也猛的起身,他身量高大,比严伏南还高大半个头,往人面前甫的一站,压迫感十足。

“你从诏狱回来浑身胫骨尽断,我差点救不回来你知道吗?这才多久,你又要去拼命?我不如剃了你头发扔在藏经阁关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

似是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严伏南一把抓住了孜青苏弥那玄色僧袍的领口:

“和尚你别不讲道理,你觉得一个藏经阁能管得住我?跟你讲是情义,不跟你讲,那你也无话可说!”

孜青苏弥从他手中扯回衣领,抚顺褶皱:“我有多少黑僧暗卫你是知道的,只要你人在罗毗城的一天,上天入地,你都逃不了。”

过分了,太过分了,干脆打一架,打赢了跑打输了更得跑,省的在这里闹嘴上脾气。

这么想就这么干了,严伏南红着眼直接往孜青苏弥身上一扑,拳头一挥就落在了人脸上。

还好和尚反应快,直接扭头躲过了这一拳,而后单手抓着严伏南身上的氆氇袍子腰带把人一攘,重心不稳,人直接撞到了身后的楠红木柜子。

哗啦啦一排排的瓷器酒瓶全都砸了下来,孜青苏弥一下软了神色,“小心!”严伏南往旁边滚了两圈,堪堪躲过。

只是一地的酒水让整个屋子充斥着醇香,其中还混合着某种怪异的香气。

无暇顾及,严伏南站起身,还是不服。

这袍子他可穿不惯,又重又厚实,腰带一扯,索性脱了,直接就剩个中衣在里面。

站起身,扭着脖子朝孜青苏弥比招,“来啊,反正好多年没打过了,打过这一场咱们就别他妈谈交情了!你也就别在老子身上发慈悲了。”

这话明显惹怒了孜青苏弥。

若是刚才他的反应只是忍耐严伏南的任性妄为,那现在明显就是嗔怒到了极点,黑眸阴郁的沉下来。

他喃喃说了一句:“你要跟我绝了这份交情?”

严伏南在气头上,没什么话不敢说的:“我念你救我一场,所以念这份情谊,但你若要困着我,那就别怪我撂挑子不干了,你这兄弟情老子下辈子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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