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蛾眉九秋霜

暖暖回去找叶皓,才知他已上场,思来想去,不能再让事情变严重,她决定赴约。

她皱着眉想了几套说辞,待叶皓下场后与他商量该如何说,可叶皓久久不至,她只好带着画眉、舒雁湖边棒槌石边。

棒槌石位于山坡的另一侧,湖边浅滩连着山坡的起始,很突兀的有两丈根石柱,上粗下细,形似棒槌,故而得名棒槌石。

于文则已在此等待,他选在这个时间,一是给郡主思考的时间,二是此时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击鞠赛吸引,无人注意他们。

他手持两把长剑,将一把剑抛给暖暖,说道:“今日你若赢了我,一切既往不咎。你若输了,就随我一起去成王殿下处自首。”

听闻此言,暖暖未想到他竟然选了比剑的方式,心中有些好笑:白担心了!自首?自首什么?有什么好自首的?这个于文则不仅好事还自以为是,先与之比试几个回合,杀一杀他的锐气再说。

她拔出剑,将剑鞘交于舒雁,对她说道:“你们二人躲远点,以免被剑所伤。”

舒雁担忧地说道:“要不郡主将实情告诉于公子吧。”

“我现在说,他未必能够相信,放心 ,我知道分寸。”

待舒雁与画眉二人躲入树后,暖暖行拱手礼说道:“请赐教。”

一青一红两道身影闪动,两条白仞之上,闪出凛冽的光芒,暖暖手中之剑犹如灵蛇出洞,一击即中,又如雷震,势不可挡。于文则巧妙地躲避,同时以攻为守,剑势连绵不断。他二人相互角力,忽前忽后,时而翻滚在地,时而跃起在空中。

暖暖终究是女子,体力不济渐渐落了下风。

舒雁见情景不对,便赶紧叫画眉去请叶皓过来。

画眉急急赶回,此时击鞠赛还有一半赛程,叶皓正在场上击得起兴。

画眉无法联系到叶皓急得简直要跳脚,只好找到季萧,焦急地说道:“郡主与人打了起来,请殿下快过去看看。”

季萧和韦素一听,简直觉得莫名其妙:郡主最是随和,怎会与人争执。但看着画眉汗涔涔的样子,只得想法通知叶皓,他捡起一颗石子,来到赛场边上,找准时机向叶皓的马弹了过去,马儿嘶鸣一声。

叶皓看向季萧,见他打了一个手势,便知有急事,于是向击鞠判官示意换人。

场外的人看得也正起兴,见叶皓下场,一片唏嘘。

下了场,他边整理衣服边问道:“什么事,这样急?”

画眉来不及行礼,焦急地说道:“殿下快随奴婢去看看,于文则与郡主打起来了,晚了怕郡主有危险……”

叶皓一听,背后一阵冷汗,忙让画眉带他们过去。

叶皓赶到时,只见剑影纷纷、只听剑声嗡鸣,他不由得眉头一皱,呵斥二人停下。

暖暖似乎进入了无我之境,已将自身化为一把利剑,眼前已无其它,却不断闪现与冷逸尘对剑的场面,她的剑招一次比一次凌厉。

在旁人看来,她好似走火入魔一般,任由人呼喊却也听不见。

最后一招白虹贯日,全身的气力全部化为剑气直逼于文则,那剑气卷着浮尘向他涌来,他后退几步翻身上树,才逃过剑气免于一难,心中后怕:好凌厉的剑招。

随着剑气出去,暖暖停了剑后,只觉全身空虚,气息乱窜,身体无力下坠,她单膝跪地,以剑支撑着身体,胸膛一热吐出一口鲜血来,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叶皓见她峨眉紧蹙、面色发青、一股肃杀之气外溢,急忙上去正好接住她倒下去是身体,他摇着她,不停地呼唤着“暖暖、暖暖……”,可她却丝毫没有意识。

郡主好厉害的身手!于文则见暖暖倒地便也上前来,但见她吐血昏迷后,才知闯了大祸,心中忐忑,有些不知所措。

叶皓恶狠狠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何要如此?”

于文则说了两个“我”字,就没有下文,他未想能惹出如此之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信王解释。

暖暖没有转醒的迹象,叶皓急命韦素架来马车,将她抱上上车急匆匆回王府去,一边又命季萧拿了名贴去请董太医。

回到王府,又是一阵忙乱,董太医赶到后,来不及讲究虚礼,细细搭了脉,又看了面色翻了眼皮后说道:“郡主肝郁气滞,气血运行不畅、阻塞经络,又急火攻心,因而吐血。当下需服些疏肝健脾的汤药。”

随后韦素便引他去开方子,之后由高管家封了诊金,安排软较送回,不在话下。

叶皓寸步不离的暖暖,于文则送来拜帖,说明日来拜访,他将拜帖直接摔了出去,告诉来人:他还敢来,若郡主有个三长两短,必要他偿命。

他再回到淡云阁,看着床上的暖暖,忧虑和不安中还着疑惑。

日影西斜,暖暖终于醒来过来,叶皓的眉头才略有松动,一边端起药喂给她一边问道:“你怎么就和于文则结下了梁子?”

“不知哪里有误会,于文则说我是细作。”

这个说法真是出乎叶皓的意料,不过回想前些时日于文则问他的话,便也猜到了缘故,他无奈说道:“大约是怀疑你的身世,他可真是以管窥天,等有机会我自会向他说明。”

暖暖点点头,接药碗端过一饮而尽,说道:“一勺勺的喝太苦了,不如这样痛快……的确,我来路不明,难免惹人猜疑。”

叶皓接过药碗,待暖暖漱了口后,他屏退众人后说道:“不用管那些,我问你,他什么时候开始教你剑术的?”

这个问题太突然,暖暖甚至想来一下,才知叶皓所说的“他”是谁,她不愿再提前事,只沉默不语。

叶皓追问:“你最后一招白虹贯日,我都没有学到,你却能练到我师傅功力的三成,长右山的剑术,他教了你多少?”

看着他严肃且凝重的表情,暖暖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严重,说道:“教了五式。”

“这已是全部了……”果然不出叶皓所料,凌长风竟将剑术倾囊相授。

接着他向暖暖介绍了这剑法:“你所学是太一玄门剑法,长右剑宗荀秀峰自创,按五行划分,一共五式。分别为高山景行、海立云垂、白虹贯日、九天揽月、众星拱极,分别对应山、海、日、月、星。我在长右山只学得了长右剑法,还未来得及学习太一玄门剑法,便下来山。”

叶皓猜想:师傅已将剑法如数传给了长风,长风下山,师傅一定失望至极,不知之后他老人家又收了几个弟子?太一玄门剑法可有其他人传承?

暖暖见叶皓不言语,便叫了一声“哥哥”。

他回过神来,说道:“终究是我辜负了师傅。”

“长右山一定是个很好的地方,让你们都这般向往。”

叶皓心中叹息:“往日之事不可追,等你好些了,我再与你细说……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暖暖抬了抬胳膊:“没有力气。”

“是那招白虹贯日消耗了太多的力气,估计要养几日才能恢复,晚膳想吃些什么?”

暖暖倒是觉得,吐了一口血后周身通透了一些,听到“晚膳”二字,觉得腹中真有些饥饿,便说道:“不拘什么,我什么都想吃。”

于是叶皓命人将晚膳送至淡云阁,一道山参炖鸡很合暖暖胃口,她连喝了两碗,又吃了两个小笼包。

待她要吃第三个包子,叶皓将包子端走:“你今日胃口倒是不错,晚间不要贪食。”

暖暖又端起一碗汤:“不知为何,开始有饿的感觉了。”

“是好事,但也要循序渐进。”

暖暖点点头,放下了筷子。此时,门外有侍女进来对画眉耳语了几句,画眉上前奏报道:“高管家说宫中来人传消息。”

叶皓匆匆将碗中的粥喝完:“我去看看。”说完漱口净手后去了前堂。

暖暖命人将膳食收了,歪倚在案几,前看着墙上的日影渐渐被黑色的窗影侵蚀,她思量着今日之事,有几处记忆却十分模糊。她反复地捋顺,只记得与于文则过招,不知怎么的,于文则就变成了冷逸尘、湖边变成了海边、石滩变成了沙滩,耳边也只剩下海风的声音,之后天地一片黑暗,仿佛身归混沌。

再一睁眼,便是满屋的人焦急地看着她,中间发生了什么竟一无所知。再仔细回忆,却只觉半个头疼痛欲裂,胃部隐隐不适,她想或许是屋里太闷的缘故,于是她起身来到屋外,冰凉的空气让她觉得稍稍舒服一些。

舒雁拿着大氅走来,为暖暖披上。

暖暖却脱了下来:“已经没有那么冷了。”

舒雁执意要她披上:“郡主好似大病痊愈,还是注意些的好。”

“晚膳有些贪食了,陪我走走吧。”

二人在淡云阁里沿着游廊慢行,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舒雁,我是怎么晕倒的?”

“郡主刺了于公子一剑,虽刺在了空中,但周围草木都动了起来,然后郡主吐了血,就晕过去了,郡主就不该赴那竖子之约。”舒雁现在仍心有余悸。

暖暖揉了揉额头,那一剑之所以凌厉,是因为其中带着怨与恨,这这一剑本是刺向冷逸尘的!她心中疼痛:冷逸尘啊冷逸尘,我要将你忘记,为何这么难。

“郡主不要多想了,董太医叮嘱要‘少思虑、多宽心’。”舒雁看出郡主的不适,转移了话题,指着盆中花草说道:“这是新搬来的桂花树苗,等再暖和些就能移栽到院子里了。”

“嗯……明日告诉高顺,换几盆茉莉来,花坛里再种些玉簪。”暖暖说完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她的喜好已经变了,变得和他一样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侍女们在走廊里点着上面挂的灯笼,她上前接过蜡烛,示意侍女退下。

舒雁也接过灯杆,将廊下的灯笼摘下,暖暖点燃里面的蜡烛,再由舒雁挂回去,二人慢慢走,慢慢点,烛光照亮走廊,将廊外枝丫照得影影绰绰。

忽而,身后传来叶皓的声音:“秉烛夜游,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说罢,接过舒雁手里的灯杆,说道:“退下吧。”

舒雁行礼告退,叶皓与暖暖继续漫步点灯笼,暖暖看着他愁容更甚,便问道 :“宫中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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