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沐浴更衣……”叶皓急急说道,此时想必他哥哥已经怒火中烧了,能快一些是一些。
“热水早已备好。”韦素说着边命人进来打扫熏香。
当叶皓是韦素架着到书房的时候,叶均已经喝了两盏茶,正对着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他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坐到叶均对面,叫了声:“三哥。”
叶均看着棋盘,没有抬头,也没有理他,只问韦素:“郡主起身了没有?”
“已经派人催过一遍了。”
“再去催一遍。”
韦素立即退出亲自去催促,一路小跑到了淡云阁,在门口询问:“郡主可起否?”
屋里,暖暖坐在床上,依旧云里雾里。舒雁催促道:“郡主快些吧,殿下已经派人来催了两次了。”
暖暖闭着眼睛问道:“有什么事吗?这一大早的,他昨晚也喝了那么多,居然还能起得来。”
昨夜,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朦胧中只记得她要去找冷逸尘,但脚下的路磕磕绊绊的,周围也是冷冷的,后来她好像找到了他,可是看不到他的脸,但她知道那就是他,后来她似乎是躺在他的怀抱里,也一点点地暖和起来,竟是一夜安眠无梦。
画眉回答:“已经巳时了,是成王殿下派来的人问话。”
“成王……成王……三哥!!”暖暖心中一惊,猛然睁开眼睛。
“小人无志常求醉,君子有量不贪杯。”这是以前叶均教导她时说过的话,以前在成王府,除了逢年过节、有客来访,家里的餐桌上是不允许出现酒的,像她与叶皓这般贪杯求醉,简直是大逆不道,叶皓也到成王府居住后,时常拉着暖暖一起品酒,被叶均教育了好几次。
今日是逃不过去了,她赶紧起身沐浴,可泡到了水里,又不愿起身,想着一会该如何跟叶均解释。
当她出现在书房门口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她在门口徘徊不敢进去。
书房内,一片沉寂,只是偶尔听见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压抑的空气将叶皓紧紧包围,他只盼着暖暖快点来。
韦素又将药端来为他上药,叶均却说道:“扭伤而已,这药上的也不必上得这么勤快。”
韦素端着托盘告退出门去了,在门口看见徘徊的暖暖,便说道:“郡主,二位殿下已经等了许久了。”并用眼神示意她小心些。
“他们可有说什么?我三哥哥可生气了?”暖暖小声问道。
“三殿下一个字都没说,看不出什么意思来,二人干坐半个时辰了……”
韦素话音未落就听见叶均在里面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暖暖只得向门口蹭去,一步挪不了三寸,心中悲状:吾命休矣。
叶皓见她进来,气色尚可、无甚大碍,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暖暖见二人沉默,只觉室内气氛压抑至极,甚至让她不敢大口呼吸。又看见叶皓的一只脚露在外面,一片黑紫,她刚想问,叶皓赶紧用衣摆将脚遮了起来,皱着眉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坐吧。”叶均发话。
暖暖哪里敢坐,嗫喏道:“我……就不坐了。”
“你们两个,谁先说?还是我先去更衣,你们对一下口供?”
他二人对视一眼,叶皓见暖暖脸色已变白,便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喝了点酒。”
“喝得一个个五劳七伤的?”
话音未落,有人来报:董太医到。
暖暖听完,只觉掌心冒汗,这几日的事恐怕要露馅了。她用眼神问叶皓怎么回事?叶皓甚是紧张,甚至连叶均何时请的太医都不知道,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求助无果,暖暖闭眼,悄悄叹了口气。
董太医进来,见礼后,先给叶皓搭了脉,看了伤势后,又看了所涂之药,说道:“殿下的伤并无大碍,药膏也是上好的,静养几日便无碍了。”
叶均看向暖暖,发话道:“也给她瞧瞧。”
暖暖坐下,用手帕覆了手腕,由董太医细细地切脉,只见董太医的神色渐渐凝重、眉头也渐渐紧锁,良久才说道:“前日里,叮嘱郡主话全然白说了,郡主服的药忌辛辣油腻生冷……想是天气渐渐热了,郡主食了些生冷之物,冷物于肺无伤,但胃性恶寒,多饮之,必致郁滞其气,冷病属阴,阴邪易伏,故令人不觉,久则变为虚寒,郡主以后当万分注意。”
“没……没有多凉……”暖暖小声说道,没有底气的辩驳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其实昨夜本是准备了小火炉暖酒,但二人喝酒的速度,等不及酒暖,后来更是热都不热、开坛即饮。
董太医看破不说破:“给郡主开的药还需继续服用,待过几日老夫再来为公主请平安脉。”
叶均向董太医道谢,又唤入侍从,吩咐好生送太医回去。
待书房内只剩兄妹三人,叶均开问,暖暖扛不住压力,将这几日之事和盘托出,边说边用余光看着叶均的脸色,只觉他的眉头也是越来越紧。
她说完后长舒一口气,算是将功赎罪了,可叶皓则用手扶着额头,不敢抬头。
交代完后,叶均沉吟了一会,说道:“这几日,还真是热闹,于文则这事,是我思虑不周,我会尽快将他调离京城。你们二人也都成年了,有些事都自有主张,无需我再多言,但仍需记得‘自行吾身,常思己过,善修其身’。这几日,都好好在家休养吧……暖暖你去休息吧,我有话对你四哥说。”
暖暖听完,使劲点点头,得了赦令一般,行礼告退。
叶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阿皓,近来也该收收心了,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杜绍之进京的事吗?我探的消息,朝中已有意让杜绍之留在京中,大约是因为这杜纯之实在是扶不起来。”
“昨夜宵禁后,巡夜的侯卒在翠微楼附近查到了他,他不仅不及时回家反而嚣张地说道何人敢管他。候卒后还查到三人,说是你府里的人,其中一人还受伤……此事已惊动的朝廷。”叶均说完看了叶皓一眼,等他一个解释。
叶皓默默地听着,杜纯之、翠微楼、锦瑟……他曾告诫过锦瑟杜家危险,不要让她与杜家有牵扯……会不会锦瑟已经将这告诉杜纯之,锦瑟还知道些什么?昨夜醉酒伤心,全然没想到这一层,如今一想,他只觉一股寒意让他脊背发凉,心跳加速,像鼓一样在胸腔跳动。
他仔细回忆着以前的事,叶均后面说的话,他全然没有听到。
叶均见他神色有异,以为他身体不适,于是巧了敲棋盘:“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昨夜是不是你?你不是在府中醉酒,怎么又到了嘉平坊那里?”
叶皓缓过神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以实情相告,目光转向窗外:“只是去见一个故人……”
叶均也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只见明明灭灭的光影随着风晃动,他未深究:“你还是尽快写个奏表递上去,免得再生出什么麻烦来。”
叶皓依旧有些茫茫然,问道:“你是为此事而来?”
“这不是小事,杜家与你同时被查到,虽不是什么大事,我怕难免有人要杀鸡儆猴。”叶均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继续说道:“我刚从宣州回来,听闻此事便来找你。你心里有个数。暂时别让暖暖再出去了,先养好身体再说。”
他看着叶皓愣神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去了。
叶皓自顾自地想着杜家与锦瑟的事,连叶均离开,暖暖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四哥?四哥?”暖暖叫了几声。
叶皓回过神来,问道:“啊?三哥呢?”
暖暖一边将棋子一颗颗收起来一边说道:“早走了,刚才真是紧张死我了,还以为又要被说教一顿……后来他又没有说你?喂!四哥?”
叶皓命众人出去,小声说道:“我可能闯了大祸。”
暖暖见他如此严肃,不由得往前凑了凑,问道:“怎么说?”
她听叶皓将前情后事一一讲完,但她关注的点却是:叶皓竟是夜会佳人而扭伤了脚。刚才她在外面问了韦素和季萧,都没问出来。她如何也想不出来,堂堂皇子能干出半夜爬墙翻窗的事情来。
这天下太平,京中一片祥和,未见一点风吹草动,她不能共情叶皓的紧张,只是有些后悔,未将看到锦瑟与杜纯之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叶皓他。
她说道:“我说上次见到锦瑟,就是看见她与杜纯之在一起。我昨夜就该告诉你实情的。”
“即使你告诉我,我还是会去的,人总有情难自禁的时候。其实她已明确地拒绝过我了,只是我心中难以割舍。”叶皓说完,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继续自责地说道:“这不是玩笑,暖暖,我们谋划了这么久,若真是因我而功亏一篑,我便是千古罪人,以死都不能谢罪。”
“哥……”暖暖不知如何劝慰。
“我与她,就到此为止了,再见就是敌人。”叶皓平静地说着,咳一只手已攥成了拳头,皮肤紧绷、指节微白,此时理智已占了上风,他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哥……锦瑟她……”
叶皓打断她:“不要说了,我想睡会,你自己去玩吧,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
暖暖本想说锦瑟或许也有无奈,因为当日她也提醒自己远离杜纯之,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就凭这句话,暖暖就直觉她不会害叶皓。
她看着愁眉不展的叶皓,也许先让他自己待一会也好,于是她起身,行礼告退了。
叶皓挪到躺椅上,闭眼欲眠,可他哪里睡得着,过往的人和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最后停留在长右山,思绪万千、心乱如麻,过了很久之后,一切才都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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