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末,暖暖便被饥饿唤醒,想来昨日竟没有用上一顿完整的膳食。
舒雁一面命人端水进来,一面遣人去厨房里催早膳。
舒雁正为暖暖梳头,画眉进来回禀:韦素过来说殿下在书房等郡主。
他竟然起来了,昨天将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今天居然还起得来?暖暖不禁佩服起他四哥来,正好一会儿过去找他要两册书来看看,于是说道:“告诉韦素,我用完早膳就过去。”
梳洗停当,匆匆用过早膳后,暖暖起身到门口,雨后清晨,料峭轻寒扑面而来,让她身躯一震,头脑清醒了许多。舒雁要去拿披风,被她拒绝了,等一会太阳升起来,就暖和了。
书房内,叶皓正在看府里每个人的身契,听高顺说着每个人都来路及人际关系。
暖暖悄悄坐到一旁等待,她看着书房里窗明几净,花瓶里插着的海棠还带着露水,香炉里燃着苏合香,而叶皓已恢复精神,除了脸色有些发黄。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殿下,就这些了。”高顺回答完信王的问题,才对暖暖施了一礼:“问郡主安。”
“高管家,近日辛苦了。”
的确,自郡主归来后,王府内风波不断,真是累坏了高顺,郡主虽这样说,但他也不敢居功,忙说道:“不敢不敢,郡主真是折煞老奴了,服侍殿下与郡主是老奴份内之事。”
二人说话间,叶皓已将手里的身契已被分成三份,分别交给高顺道:“这些人留下……这些人问问她们的意愿,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的就给他们身契籍和籍契,领了赏银离开……这些人务必离开。”
高顺接过,略约看了一眼:“留下的都好说,可这必须走的里面也有经年的老人,撵走了怕是要伤了情分,再者走了这些人,府里的人手怕是不够用了。”
“人手不够,我自会安排。”叶皓思索片刻,继续说道:“这样,离开的人按照在府里的年限补偿银两,每多一年多加二十两银钱。”
“二十两?会不会有些多了?咱府上的现银恐怕不太够,这几个月府里的开销……”高顺心中快速盘算着,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郡主在场,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先去办吧,差的银钱我再想办法。”
高顺称是,拿着名单告退而去。
“哥哥这王府建成不过五年,就按五年算,一个人也就补一百两,就是全府的人都走了也不过几千两银子,怎么就不够了呢?”
叶皓白了她一眼:“你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怎么,嫌我米吃得多了?”暖暖已然不悦,从来没人与她如此计较过。
“是药吃得多了,药可比米贵多了。”
的确是这样,这段日延医问药的确是比不小的开销,而且有一大部分药都被她倒了,现在想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快算算账,待年底我庄子里的银钱下来了,快快还给你。”
暖暖作为叶青入宗谱的时候,叶均为她置办了两个收入颇丰的庄子和一间盐铺子,这两项的收入,足够让她岁岁衣食无忧,才让她如今有底气说出这番话来。
但她还是疑惑:“不过,你怎么手头这么紧。”
“跟你一样呗,整日只顾着玩乐。”叶皓用手指戳戳暖暖的头。
其实他没好意思说,在外这些年他有多少花多少,从不知节制,扶住弱者,从不吝啬;也在风景秀丽、繁华富庶之地都置有宅院,再后来带秦羽求医问药,也消耗了不少银两,故而这些年几乎什么也没攒下。
暖暖也翻了他一个白眼:“哼,那你还好意思说我……银子从我的账上支吧,堂堂皇子竟然要破产了,你倒是恢复得挺快,白让我担心了一夜。”
“还不是多亏了你的安神药。”
“你喝出来了呀?”叶岚自觉此事做得很隐秘,不料却被他这么容易就识破了。
“每种药都有独特的气味和味道,我当然能尝得出来,江湖险恶,行走其中,自然是要多懂一些,方能安全几分。”
暖暖又问:“怎么想起来彻查府务?”
叶皓也严肃起来,说道:“经昨日一事,我才恍然,我多年不在府中,疏于管理,这府中未免有二心之人和惫懒之人,未雨绸缪,早些处理得好。不够的人手,我会从军中调派,你身边我也会再安排几个人。还有,京中之变,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会是什么结果,我在维扬、吴郡、临江都有宅子,有危险时,我会送你离开。”
听着他的一番计划,暖暖忽觉事情的严重,她走到花瓶边,摘下一朵海棠,说道:“我不走,等待的滋味我知道,真是煎熬。我现在有能力自保,也可以帮到你们,若真的失败了,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别说丧气话,这件事我们必须赢。”叶皓笃定地说道,然后递给暖暖一张身契,说道:“这是画眉的身契,你看着处置吧,舒雁是宫籍,暂时动不了。”
这时,季萧进来回禀:“文辉大人府上送来帖子。”叶皓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交给了暖暖,说道:“给你的?”
“给我的?”暖暖疑惑地接过,看了一遍,原来是文瑶邀她于后日一起去她家的庄子小暖泉。
她放下帖子说道:“我不想去,她定然是想打探你的情况才约的我,你也是,惹出这么多桃花债来。”
“这可不是我的原因,我已明确拒绝过,奈何她执意如此。”
暖暖突然想到师英玉对叶皓的评价:多情而不自知!真是贴切,她调侃道:“你若是女子,定是个红颜祸水。”
叶皓拿起帖子看了一遍,说道:“去玩吧,整日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昨日三哥才说让我在家休养,回头被他捉到 ,又要一顿说教。”暖暖说完,撇撇嘴以示不满。
“你管他呢,你自玩你的。”叶皓不以为然地说道。
暖暖却笑话他:“就会背地里逞能!也不知道是谁,见了他连话都不敢说了。”
“咱俩彼此彼此。”叶皓并不相让。
韦素端着药膏进来,说道:“殿下该敷药了。郡主,方才舒雁姐姐让人来传话,说郡主的药熬好了,请郡主过去服用。”
叶岚点头,拿了画眉的身契,离开书房,边走边思量。
画眉与她年龄相仿,已到了议亲的年龄,跟着她也没什么前途,不如早早解了身契,放她归家。
舒雁已经年过二十,若让她想归家,倒是有些困难,需等宫里特赦的旨意。不过可以让四哥去找惠妃娘娘试一试,但随即她又否定了,因为他母子二人之间似乎有些不愉快,只能等以后慢慢再说。不过,还是要先问问她二人的意思才好。
回到了淡云阁,舒雁端来汤药,暖暖净了手接过一口气喝下,漱了口后问道:“画眉呢?”
“她……她出去了。”舒雁收了碗盏,便要退下,心中又有些奇怪,郡主今日这药怎么喝得这么痛快。
暖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当是她身子不是爽利,只说道:“去叫画眉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她,没在府上!”舒雁有点心虚。
暖暖疑惑地问道:“什么?去哪里了?”
世家女子的贴身侍女,若没有主人特殊的命令安排,一般都是随侍主人左右的,即便主人不需要服侍,也是不能随便出门去。若是家中有事,也需回禀过主人,由管家安排接送,不得自作主张。
暖暖不记得她让画眉去做些什么别的事情。
舒雁见瞒不下去,便跪下请罪道:“郡主恕罪,今早郡主走后,画眉便说郡主让她去买纸笔,想出府去。但她又未曾申领银钱,奴婢觉得蹊跷便拦住她,细问才知她今日约了阮孝。奴婢一时未看住,她便悄悄出去了……此事是奴婢不妥,请郡主责罚。”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暖暖一向待人宽厚,规矩上也不严苛,院中之人多有自由,她只问道:“阮孝是谁?”
“原是王府的小厮,后来解了身契,出府去了。”
“哦……你先起来吧,此事不要声张,待她回来让她来见我。”叶岚思忖着,估计是二人早有私情,正好她能做个顺水人情,促成一段佳话也是美谈。
可舒雁没有起来,继续说道:“奴婢劝不动画眉,还请郡主劝劝她,私会外男,是重罪。”
“郎情妾意,两厢情愿,倒也不必阻拦。”
“可那阮孝不是可堪托付之人……奴婢听说郡主病重那日,祝先生迟迟不至,皆因阮孝惫懒,才使祝先生出了事故,也差点害了郡主,殿下盛怒,便罚了他杖刑,赶出府去了。”舒雁恐勾起叶岚的伤心,故而言语间用重病代替了小产一事。
“原来其中如此曲折,我竟是一点也不知道。”那时暖暖的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哪里还有心关心周围之事。
“是殿下叮嘱过,不要让这些事影响郡主休养。”
“画眉是个有心眼的,不会出什么差池……对了,舒雁,你今年是不是二十了?”暖暖说着拉着舒雁起来。
“奴婢今年二十有二了。”
“可曾想过嫁人?”
此话一出,舒雁心头一颤,又跪下去焦急地说道:“奴婢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这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暖暖未想她会有如此反应,和言道:“说什么傻话,你跟一场我自不会亏待你,日后若你看上哪家的公子,我去替你筹谋。”
听见郡主如此说,舒雁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羞红了脸,叩首道:“郡主不要开奴婢的玩笑,奴婢愿侍奉郡主一辈子。”
见她怯不开,暖暖也不深说,只说道:“后日我要同文家姑娘一起去泡温泉,你先去替我准备些东西吧。”
“是。”舒雁应声退下。
暖暖走到窗前,窗外是一株初开的海棠,花朵如胭脂般点缀于绿叶之上。她细数身边跟随过她的侍女,除了早就离开她的云琴,竟然无一善终,如今的舒雁与画眉,她一定要给她们一个好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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