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回来了?”福宁郡主攥紧繁昭的手,“快快,我们去寻她,可是有半年未见了,想她想得紧。”
“好。”
说到君若薇,繁昭是真切的欣喜。
君若薇是君尚晗的亲妹妹,与她年岁相当,幼时她们两家相邻,她与君尚晗带着君若薇三个人一道捅过不少篓子呢。
后来君家起势,门第渐高后君若薇这才结识了福宁郡主,繁昭跟着相处过几回便出嫁了,到底隔了一层。
不知怎的,她就是对福宁郡主亲近不起来。
连廊上乌泱泱一群人最终又随着君尚晗折返。
繁昭因被福宁牵着走在前方,只落后君尚晗一步,以至于他身上经年留有的墨香一阵阵侵入她的鼻息,让她仿佛还置身于孩提之时。
从此地到花园不远,今日靖王府的席面便是设在园中。
赏春宴自然是要赏花赏景,未婚的男女宾客各坐一方,成婚的便是夫妻一席,再由着地位高低挨个排下。只是此时众人还未入席,与相熟的伴各处站着,聊聊闲天儿。
繁昭与福宁直奔君若薇而去,三人最终停在一簇芍药边。
“见过两位姐姐。”君若薇自幼娴静,十分懂事,见着人便先行起礼来。
繁昭与福宁一一回过,几人方才开始说话。
“若薇此番在外祖家可有什么新鲜事?”福宁率先发问。
君若薇冲繁昭看了一眼,低声道:“倒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娘急着帮哥哥寻位夫人,日日去走亲访友瞧人家适龄的姑娘。不过,每看一家递信给哥哥,他都说不合适。”
繁昭心酸,君尚晗果真还念着福宁,她抬眸看了看福宁,笑道:“君大人怕是心里还记挂着什么人吧?”
“昭姐姐说的是,我也这样想。”君若薇依旧盯着繁昭,“尽说我,二位姐姐可还好?昭姐姐身子可好全了?”
“都好了。”繁昭站久了膝头发酸,语调微颤。
福宁挽上繁昭的臂弯,打趣道:“你昭姐姐现在是整日里的不出门,我在皇都也是难得一见……”,她一番动作勾起繁昭的袖口,繁昭费心藏着的伤终究还是袒露在她们面前,“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君若薇连忙便捧起繁昭的左手,“昭姐姐,疼不疼啊?”
“没事没事,拿东西不当心,磕着了。”
繁昭自己本也不觉着这伤有什么,只是面上不好看。可架不住君若薇与福宁眼里的心疼,她心上一酸,眼眶便不由自主地红了。
“就你这委屈模样还说什么没事?是蒋云宗那混球伤的?”
福宁说着就要去找人,繁昭见她那势头连忙将人拉住,“不是。真是我自己磕的。”
君若薇也忙帮着劝,“在这里闹大了对昭姐姐也不好。”
“方才我见他带着一花枝招展的女子来便说了他几句,他也太不是东西了。”气愤的福宁伸手揪下一朵身旁的芍药,拧了拧丢在地上,“你也是性子软,唉。”
繁昭不愿让她们替自己担忧,一手拉住一人的手,安抚道:“我会护好自己的,放心。”
她的确有的是法子护好自己,只是人渐渐便不愿去筹谋了,大约是哀莫大于心死。
“你……”
福宁还想说什么,身旁来了一位婢女,说是即将开席,让她去准备一番。福宁没再开口,三人相互告辞,预备回到席上。
从花园边处向里,繁昭行经一笼翠竹处再次遇到君尚晗。
他似乎站在这里等了好一阵,衣裳下摆已沾染了水雾泥沙。
“见过君大人。”
繁昭福身,膝头一疼,险些歪倒在地。
君尚晗眼疾手快,克制地扶住繁昭的手臂,“你我何至于如此生疏?”
“我已成婚,自当避嫌。”
君尚晗没接话,两人静默地立在翠竹之后,稍站片刻,繁昭的腿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便默默行礼告辞,一瘸一拐地径直离开。
不是繁昭不愿开口道别,是她怕自己压不住喉间的哽咽。
身后是她心心念念十余载的人,自三年前嫁入镇西侯府,这还是她们第一回见。
“哥哥,昭姐姐过得不好。”
君尚晗尚在追逐繁昭的身影,君若薇从翠竹另一侧走出来,兄妹二人并立一处。
“手上的伤应是那蒋云宗所为,眼见着似乎腿上还有伤,一场风寒也是缠绵三月不见好。我有些心疼昭姐姐。”
“我以为她嫁了心上的人,会安康喜乐的。”
“何谈安康喜乐,昭姐姐身上的衣料,髻上的发簪,腕上的手镯,都是三年前的式样。”
紫衣嵌在翠竹间,很是突兀 ,就如此刻君尚晗眼中的深情,袒露的懊悔,与他冷然的面目并不相符。
“当年你明明是要去繁家提亲的?怎么就稀里糊涂由着她与蒋家定了亲?”
“我也不想的……”君尚晗垂首,收敛好思绪,“去入席吧。”
……
繁昭进入席间坐到蒋云宗身侧,那舞姬妖娆地站在他身后,四周仍旧断断续续传来议论声。
一直持续到靖王妃入坐,周遭的话语声才彻底停下来。
此时已至正午,因是春日,日光暖洋洋的并不晒人,主人家说过几句吉祥话便让众人动筷。
繁昭除了福宁与君若薇便没有旁的好友,她们两人身份一人赛一人的贵重,巴结者众多,自然敬酒的不断。
她只管埋头进膳赏乐,旁的一概与她无干。
至于蒋云宗,由着舞姬伺候着,若非顾全脸面,怕是连衣裳都要脱了去。
光天化日之下实在不雅,繁昭知道他不会听自己的,索性换了个法子。
“夫君也别顾着和这位娘子饮酒了,今岁要参加科举的学子今日来了好些,夫君不若去结交一番。他们之中若是有一两个中了,对侯府也是好的。”
这时蒋云宗正就着舞姬的手饮下一杯酒,听到繁昭的话思索一阵甚觉有理。
但他也不说繁昭的好,醉醺醺地瞧了一眼繁昭,拎着酒壶便去了人群扎堆的地方。
待他一走,繁昭便让慧娘指派人将舞姬先带了下去。
“娘子先去后头换身衣裳歇一歇,等世子回来你再来伺候。”
繁昭知道蒋云宗的酒量,这一去再回来哪还需要舞姬伺候,只能由小厮架着走。
那舞姬也是有眼色的,知道能替自己做主的人不在,翘着自己的兰花指扭上腰跟着下人离开。
身边终于清静,繁昭也为自己添满了一杯酒。
她酒量很好,而今却少有饮酒,一连喝下三杯竟有了醉意。
举目看去,席间觥筹交错,只身坐着的唯有她与首座的君尚晗。
今日赏春宴来的多半是小辈,君尚晗却又是实打实的权臣,加之众人皆知他从不饮酒,便没人敢去同他寒暄。
繁昭酒意涌起,开始不加掩饰地打量君尚晗,见他一脸森冷,又想到少时他尿裤子羞得满面通红的模样,不经意笑出声。
见她突然笑起,本就暗暗盯着他的君尚晗也跟着弯了唇角,隔空对她举起手中杯。
“干杯……”繁昭嘟囔着举杯,轻轻在空中一碰,饮尽此杯。
他们共饮这杯酒的情形除了慧娘并无旁人瞧见,而这样的放肆繁昭也仅仅只敢做这一回。
这杯酒本该使她更醉,却偏偏让她迅速清醒。
她不是繁家阿昭了,她是世子夫人。
他也不是她的君哥哥,而是晋朝的丞相大人,心悦福宁郡主的丞相大人。
繁昭收回目光,侧身看向远处,衣袖翻折攀上旁人肩头,醉得双目赤红,脚步虚浮的蒋云宗。
嗯,看他,果然让自己清醒得更快。
“夫人,病还没好,少饮些酒。”慧娘见繁昭难受,劝诫道。
“慧娘,我觉着我快撑不住了。”
繁昭张了嘴,却不知自己是否出了声,慧娘并未回话想来是没听见的。
她凄然一笑,又添上一杯酒,捻起盘中一块芙蓉酥,一口一口吃着。
午宴过半,虽还有夜宴,但午后离席也不算坏了规矩。繁昭本不愿久留,于是着人同福宁与君若薇说上一声,撑着慧娘的臂膀,便随将要离开的众人挪起步子。
她不必管蒋云宗,那里自会有下人照看。
行至府门外,自有各家车马等着,疲累的繁昭弯腰坐上马车,侧身倚在软垫上,缓缓睡去。
一直到她所乘马车没了踪迹,跟着她的君尚晗方才从靖王府所在的巷口的牵马离开。
这一切正好被紧随其后蒋云宗及他的好友刑部文书段玉宏看见,段玉宏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蒋云宗,好心提醒,“我怎么觉着丞相大人看嫂夫人的眼神不一般呐?”
“什么不一般?”蒋云宗咧起嘴笑,眼神迷离,“就她一板一眼的老尼姑样,谁还能看得上她?”
段玉宏摇了摇头,实在不好昧着良心附和。世子夫人除了身世差点哪样都不差,怎么就在他蒋云宗眼里一无是处呢?说句冒犯的,若是繁昭与他段玉宏为妻,那必得千宠万宠才算。
“蒋兄还是注意着些,莫等到来日后悔。”
醉醺醺的蒋云宗不以为然,还记着吩咐下人将舞姬带上,“不必多虑。我家夫人若真能得丞相青眼倒是她的福分。”
“我还有事,先行告辞。”段玉宏只是贪耍,这些是非曲直他心里也是有杆秤的,见蒋云宗如此冷心薄情扶不起的模样,心上也淡了几分要与之深交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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