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州终于反了,废太子李承乾集结军队,打着庆帝与长公主私通、谋杀忠臣、残害发妻、祸乱朝纲、德不配位的旗号,浩浩荡荡出兵讨伐了。
其余理由待定,庆帝与长公主私通的证据现在正大咧咧的在湘州府衙前摆着呢。
无论是李云睿当年清清楚楚记载着时间的安胎方子和脉案,还是生下一个痴傻呆童五岁而亡的宗室密碟,都似乎在告知世人,他李承乾与亲姑姑私通而被废太子之位不过是因为发现了皇父的荒唐秘密。
至于谋害忠臣、残害发妻——最不可能的一条罪状都被证实了,这些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文人学子无不笔墨讨伐,大宗师叶流云所在的叶家公然支持废太子就好像一勺水泼进了热油之中,似乎更加坐实了庆帝谋杀忠臣、祸乱朝纲的罪名。
***
这些是范闲听庆帝亲口说的,他当时还在调配解药,手一抖,鹤顶红多倒了半瓶。
“哎,又废了。”范闲拿着那瓶不知道是毒药还是解药的东西,问庆帝,“陛下,尝尝吗?”
“怎么,你想死了?”
范闲撇撇嘴,随手把这个残次品扔了。
“不继续了?”
范闲慢慢起身走回塌上躺下,“今日没精力了,明天再说。”
庆帝冷哼一声,便见塌上的范闲瞬间白了脸,捂着心口,冷汗瞬间就浸湿了里衣。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庆帝才施施然的平复体内真气。他拎着毯子搭在范闲身上,“范闲,别让朕等太久。”
眼看着庆帝走了,范思辙赶紧跑出来。见范闲闭着眼也不知道是醒是晕,他也只能帮人擦擦冷汗。
“疼死老子了……”
“哥你醒着?”范思辙皱着一张脸,“你说你招他干嘛呢?他就是个疯子!”
范闲翻身平躺着,“多试试才能摸清楚这破蛊的底。”
“那你有办法了吗?”
“有点头绪。”范闲被扶着坐起来,“这蛊种在我心脏附近,靠我活着。也就是说,我死了,它也活不了。”
范思辙急道:“你这算什么法子!你你你……”
“别急别急,小点声!”范闲拍他一下,“你说,这虫子有我聪明吗?”
“……你什么意思?”
见范思辙战战兢兢的样子,范闲不再卖关子,道:“我能做一种假死的药,如果假死能骗过我心口这只虫子,那就只需要若若做一个小手术,就能把它取出来。”
范闲说的轻松,范思辙在脑子里面怎么想怎么可怕。他坐下来,手里比划着:“你是说这样,给你心口来一刀,然后把那什么蛊取出来。完了你还是假死的状态,心脏不会跳?”
范闲点头。
“不是,你这跟真找死有什么区别!你以前也没试过,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咱可不能拿命开玩笑!”范思辙急的团团转,“再想想再想想,我觉着肯定还有其他法子。”
“不是,你慌什么?那以前若若也不是没给我做过手术。”
“能一样吗?能一样吗!”范思辙拍手,“那会儿拉的是你肚子,这会儿给你心口来一刀,啊?你还没心跳,到时候我们连你是真死还是假死都不知道!”
范闲靠坐着,不紧不慢道:“还有一个办法,我把解药给老皇帝,那他在李承乾打进京都之前一定能恢复大宗师的实力。到时候,或许他能大发慈悲放我一马吧。”
范思辙开始认真考虑这条路的可能性,半响又哭丧着脸,“这也不可能啊,你能跟他低头?”
范闲笑了,“所以啊,先死再活,我这方法其实还不错。不过不急,你先去找洪竹,帮我给若若传信,让她暗里悄悄到京都,别惊动这边的人。”
“……哦。”范思辙把人扶起来,往床那边去,“你说这老皇帝,太子都快打过来了,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老来折腾你干嘛?”
“他现在除了自己,可谁都不信。”
***
众所周知,新毒的解药是要一点一点试出来的。庆帝身上的毒,是因为真气。与他功法同源的范闲现在废了,而让庆帝浪费自己好不容易才重新练到九品的真气去渡给另外一个人,这显然也不可能。
仗着身上的蛊虫,庆帝爽快的自己来试解药。
一连多日,把庆帝的耐心快耗尽了,也快把范闲折腾死了,范闲终于给了庆帝一瓶好像有点用的药。
不过……有用但不完全有用。
庆帝看着范闲,范闲看着桌子上一堆瓶瓶罐罐。
“范闲,朕快没有耐心了。”
“急什么,有两味药不对,还得试,不过快了。”
好在今天有了突破,庆帝心情还不错,没再用蛊折腾范闲。
他施施然坐下来,“李承乾的军队离京都不远了。”
范闲头也不抬,“哦?那陛下不去迎敌,同我说有什么用呢?”
“无妨,待朕解了身上的毒,就算一时恢复不了大宗师的实力,也可一人抵挡千骑。”
范闲手一顿,“那可不只千骑啊。”
庆帝一笑,“那你就陪着朕一起死吧。”
“启禀陛下,大皇子求见。”
庆帝随手把药瓶子扔了,小瓶子轱辘轱辘滚到躲在一旁的范思辙脚边,吓得他一哆嗦。
范思辙哆嗦的样子好像取悦了庆帝,老皇帝扶着腰带大笑着出了广信宫。
“哥……”
范闲深吸一口气,“拖不了多久了。”
门口的小太监小宫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退下去了,范闲察觉不对,一抬头,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就站在广信宫门口。
一人眼蒙黑布,手拿一根铁杵。另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胖老头被他拎在手里。
“叔!”范闲慌乱间撞倒了一桌子的瓶瓶罐罐,他已经太长时间没见到五竹了。
“慢点慢点。”费介接住扑过来的徒弟,皱着眉捏捏他身子骨,“怎么又成这幅样子了?”
范闲碰碰五竹,但五竹没有反应,也不理他。
“老师,五竹叔这是?”
费介示意他别急,对五竹道:“五大人,这就是范闲。”
“哎呦我的祖宗们,快进来说吧,真不怕人发现啊!”赶来的范思辙劝着拉着把人带进屋里,左右看看确定没人,“砰”得一声给宫门关死了。
“五大人呢,是我去找四顾剑的时候撞到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我提了你名字他才肯跟我走。”费介又看向范思辙,“澹州那边跟我说你在京都,多亏五大人速度快。本来还在想你这宫门前有人守着,怎么才能溜进来,就碰上你弟弟了。”
范思辙给人倒上茶,嘿嘿笑着,“跟我没关系,全靠洪竹公公帮忙,他在这宫里可真好使。”
“你呢?你这又是怎么搞的?给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费介撩开乱糟糟的头发,拉过徒弟的手把脉。“蛊?”
范闲一直瞧着五竹,听见老师问了,点点头,“母子蛊,在心口。”
范思辙接话道:“对对对,费老您赶紧给我哥看看,他想了个假死的法子,还要让我姐给他心口来一刀,这听着就不靠谱。”
“我们一路过来,李承乾的叛军离京都确实不远了。等他们打进来,跟老皇帝肯定是你死我活。”
“所以呢?”
“所以短时间内想除了这个蛊,没有比你哥说的更好的方法了。”
范闲这会儿倒是不关心这些,他碰碰五竹这里敲敲五竹那里,凑过去要掀开五竹眼睛上黑布的时候,被五竹一把握住手腕。
五竹:“别碰,危险。”
“叔,你还记得我吗?”
五竹转头,对着范闲的方向,“你是范闲。”
费介在旁边叹气,“好在还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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