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3

袁驰生得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睫毛细密且翘长,这样的组合安在女孩身上,也丝毫不违和。整体看他的长相,隐隐透着些稚态,完全是十几岁青葱少年的模样。可眼底唇边的神色流转里,又显出一派稳重平和之感,是个做事周到、心思缜密的人。

“袁驰,能教教我们怎么订正这几道题吗?”沈逸澜从他目光中感知到浓浓善意,便大胆询问。杨凌凌在一边也投来炙热的眼神。

袁驰落落大方,接过卷子看了几秒,用笔在那个选项边点了点,神色庄重:“思路卡在这里了?”两人忙不迭地点头。袁驰了然,眉头也不皱,便胸有成竹地说道:“要用到前面给出的条件一起来证明,有草稿纸吗?我算给你们看。”

忙活了二十几分钟,杨凌凌和沈逸澜总算是完成了中午的数学订正任务,如释重负地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袁驰还在门口给其他同学答疑解惑,杨凌凌发自内心地感慨:“说他是活佛也不为过。”

沈逸澜却想到另一面,之前听同学说,袁驰的父母都是老师,看来一定很注重家庭教育,培养出的孩子待人接物有礼有节,难怪几乎所有任教老师都对他青睐有加。

周三是下发月考的成绩条的日子,又薄又细的一张纸条,在学生心里重似千钧,几个冷冰冰的数字控制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乃至一切心情起伏。

当晚沈逸澜出了教学楼便瞧见一对小情侣牵着手腻在一块慢吞吞地走路,许是趁着夜色浓郁,胆子也大了几分。沈逸澜瞥了几眼暗自觉得尴尬,加快脚步越到他们前面去。刚好碰到班里的三五个男生走在一块,因为平时并不熟稔,沈逸澜朝他们点头示意,打算快步离去,急匆匆地走了没几步,发觉身旁多了个人。原来是袁驰,他对沈逸澜展颜微笑:“我记得老师在开学时说过,第三次月考之后就会发选科意向表了。”这话说得有些莫名,沈逸澜思忖着袁驰语句里的含义,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心想难道他是要来打探我想选什么科目吗?其实不用说也知道,单看刚发的成绩条就知道,自己物化生三门的分数十分惨淡,肯定是要避开的。留给自己的选择余地十分有限,唯史政地耳。

袁驰不急不慢:“你有想过要选哪几门吗?”“我大概率是走纯文了,史政地。”袁驰听到沈逸澜的答复后,低眉敛目地浅浅笑起来,“我本来还犹豫着呢,是物化生还是物化地,现在我决定了,就选物化地。”沈逸澜微微诧异,这话莫非是指,他因为自己才舍弃生物选择地理?

高度敏感的性格使沈逸澜对袁驰的弦外之音警觉起来,拜托,她可不是校园文里不开窍的女主角,对男主的百般暗示都视若无睹。心思细腻的她善于察言观色,每一个小细节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样想来,沈逸澜两颊泛红,暗暗庆幸晚上光线暗,袁驰看不真切。

虽然特别想直截了当地问一句“为什么”,沈逸澜最后还是抿唇咽下了自己的冲动,毕竟自己并不喜欢袁驰,多说多错,万一自己真的会错意,场面岂不尴尬。“我们学校的教育资源有限,物化地历来都采用走班制,说不准我可以来文科班上地理课。”袁驰继续说,他的语速比平时急促,声线还是像以往一样干净温柔,有如山间幽泉般清冽。

“我们还是有机会继续做同学的!”临到宿舍楼前,袁驰情绪高昂地撂下一句话,而后挥手道别,小跑着奔进排队刷卡的人潮里。看着袁驰汇入人群中慢慢消失不见,沈逸澜唇角微扬,心里无缘无故地较之前雀跃了几分。有人欣赏自己,证明自己在某些地方一定有闪光点,这的确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周六晚上,沈逸澜还是老样子,从画室里收拾了东西出来,在邻近的小饰品店里逛了一会儿,等在实在无聊,才走出店外,站在台阶上呼吸新鲜空气,将要迈入深秋,一到夜晚,空气里不免弥漫着丝丝凉意,灵活地钻入人的脖颈。

将深棕色的大衣裹紧些,沈逸澜突然想起上一周江琦帆赶来见她一面的事,忍不住漾开微笑。只是这周放学拿到手机,她没收到江琦帆的一条短信,多少是有点反常,可考虑到江琦帆课业繁忙,想必一时忙不开也是情有可原的。正出神遐想,眼前的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乍地出现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人影,沈逸澜揉揉眼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江琦帆已向自己一路奔跑而来,距离只剩三五步时,他急刹车停下,变戏法般掏出一捧紫色洋桔梗,径直送到沈逸澜怀里。

他原本是双手捧花,热切地把包扎好的花束往沈逸澜怀里拱,但手伸到半路又觉不妥当,担忧姿势呈现得不雅观,中途变了主意撤下左手,唯独这右手紧攥住洋桔梗,伸得笔直,另一只手因为紧张不安而分外忙乱,短暂地摸了下耳垂之后,无处安放般晃荡了几下,最后五指紧并贴在裤边。

这一捧紫色洋桔梗将沈逸澜的下颚挠得发痒,偏偏江琦帆害羞得不敢直视她,一味地低着头,只差把脑袋埋进敞开的冲锋衣里,也顾不上调整花束的位置。沈逸澜见男孩僵持着,伸手接过花,握住洋桔梗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对方的指尖,她被吓了一跳,这指尖传递的灼热体温,好似发誓要把人心焐热一般,烫得令人吃惊。

她搂花入怀,捋了下碎发,别至耳后,才惊觉自己的脸颊和耳后也是微微发着烫,想必一定泛起了明显的两团红晕。江琦帆感觉到花束被接受,重获勇气似的抬起头,凝视着女孩羞赧的清秀面容,看她颊边飞红,秀眉微舒,杏眼含笑,朱唇轻启,开合间说了些什么,自己竟浑然不觉,整个人仿佛都悉数交代了出去,被面前的姑娘牢牢占据,一颦一笑都牵扯着他的心,令他痴狂。

沈逸澜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江琦帆眼神迷离地盯着她的脸庞,她连问了几句“怎么手指那么烫?是不是着凉发烧了?”对方都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她佯装无趣转身走了一步,江琦帆大梦初醒,慌忙拽住她,嗓音暗哑,急急发问:“你到哪儿去?”

“谢谢你的花。”沈逸澜俏丽地一笑,江琦帆刹那间几欲忘记呼吸,沉默几秒,回过神来,眼中的笑意被浓厚的失落情绪取代,他难掩苦闷,一时间心如刀割,剜得他鲜血淋漓:“我要准备出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见你。”沈逸澜讶然:“怎么这么突然?”话一出口心下便有了猜测,不免失落:“你爸爸知道你跑来见我的事了。”

江琦帆神色暗淡,垂下眼眸轻叹:“现在我还不具备左右自己人生大事的能力,我身上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因此也只能甘愿做被他操控手脚的布偶。”沈逸澜心里微微发酸,却也无可奈何。

“我爸想断了我们的联系,今天我能逃出来见你一面,费了好多力气。”沈逸澜不禁幽幽叹息,“你这样太累了。”“累点苦点算得了什么?”江琦帆双眼被激起些火花,炯炯地望向她,“有些事我现在不说怕再一拖再拖,局势生变。”

“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毕竟我也收不到信息。”江琦帆苦涩地扯动嘴角笑笑。“我决定申请英国的学校,如果可以的话,你也来吧,伦敦也有不错的艺术学院。”他顿了顿,仿佛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我尽量把未来往乐观的方向去想。”

沈逸澜刚想说句安慰的话,就被他挡了回来:“我没资格奢求你等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相信我将来一定可以回到你身边,那时的我肯定会比现在更好,有足够的力量不受他人支配,去追寻自己的心之所向。”

注视着少年的灼灼眼眸,一瞬而已,镌刻在记忆里,悄然间时间流转过近十年。沈逸澜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好似释然,又具无奈。

“笑什么呢?”身旁的男人摆脱了往昔的稚嫩,身形挺拔,立在一边给人一股心定神宁的安全感。沈逸澜摇头,眉眼间有两三分眷恋:“从前的琐事。”胸腔里的怒气渐渐地被抚平,她不再有发火或是和面前人大吵一架的念头,直率地说:“其实你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江总。”

江琦帆淡然一笑:“我认为很有必要,你是我喜欢的人,为了追到自己喜欢的人,走一些捷径,应该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吧。”

他的态度由最初的亏心微妙地转变为有一些得理不饶人的意思。沈逸澜察觉到了,她语气不善:“我今天就挑明了说吧,江琦帆,你这种处心积虑围追堵截的追人方式,我不欣赏。”江琦帆步步紧逼:“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很在乎你,很重视你,我想快一些靠近你,像从前一样走进你的心里。”

他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我被迫出国之后,你家里又出事了,就这样,我们断联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要无法忍耐。”他猛然上前,拉住沈逸澜的手就要把她往怀里带,“我在英国读完本科,就想回来找你。我相信,回国之后,只要仔细疏通一下人脉,就不难找到你。”沈逸澜大力甩开他,弯曲手臂,用手肘抵住他愈来愈近的胸膛。

听见沈逸澜低低的一声冷笑,江琦帆眼里的焦渴更深了几分,他不管不顾地一股脑往下说:“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我选择继续等待,留守在英国,读硕士,之后找工作。因为我知道,不等到我羽翼丰满,足以独立的那天,我就没有资格来找你。倘若我没有强硬的能力,即使找到你,和你在一起,也无力许诺你一个稳定且不会分离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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