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脚步声伴随着摇摆的手电筒光线由近及远，偶尔穿插着钥匙的撞击声以及警卫的低声说笑。
一道瘦长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打着瞌睡的外国老头眼皮子底下走过，踏上脆弱的木制台阶，不可避免地发出细微的动静。
人影停顿，扭头看向高台后的花白头发，胸口剧烈起伏两下，似乎是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才继续向上。
第一扇门，第二扇门，第三扇门，第四扇门，第五扇门……
漆黑的双脚在第六扇门口停住，从贴着地面的脚底板开始，整双脚开始下沉，继而是脚背、脚踝。
从远处看，人影像是坐上了透明的电梯，一点一点地往一楼落下，躯体也是从下到上逐渐被地平面吞噬。
走进了才发现这缓慢的过程并不是下沉或是吞噬，而是融化，亦或是被称为扁平化。三维的生物在短短几秒内变成二维的平面，轻松地从门缝里进入。
黑暗的房间充满了神秘和未知的气息。电梯重新回到二楼，人影跨出隐形的电梯门，谨慎地靠近墙角的铁床。
纤细的手指像是戴了夜视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准确勾住脖子上的绳子，闪着寒光的尖锐物从同一个方向而来，稳稳地落在手指边。
漫长的磨削工程还没有开始，就被一只手终结。
寒光瞬移至另一只手，向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刺过去。
手上吃痛，程咬金反而多添了几分力道，同时腿部发力，一脚踹过去。
人影微微侧身，避开大部分力量，与程咬金错身而过，摔在毛毯上。
程咬金一愣，手上下意识地松开，目送着那道人影迅速爬起退后，融入黑暗中。
“怎么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还带着困意。
“裴哥？出什么事了？”
身后的一只手搭在肩膀上，裴明修迅速抓住。
“你是谁？”裴明修将对方的两只手同时按在墙上，语气冷漠。
“什么？”
另一只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给你一次机会。”
“我……我……我曾经蹭过一辆豪车……”
手上力道加重。
“我……我……曾经和室友大半夜从学校翻墙出去看电影……”
裴明修松开手，“没事了。”
“这个副本是不能睡觉吗？还是会随时随地做梦？”郁羲紧张地问。
“我不确定。”裴明修径直下床打开了灯，“工牌还在吗？”
郁羲压了下胸口，“在的，我能摸到。”
“刚刚有人进来，目标似乎就是你的工牌。”裴明修警惕地环顾四周，“但是我并没有听到开门关门的动静。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有点像你。”
“像我？”郁羲反应过来，“怪不得你会怀疑我的身份。”
“郁羲，如果再次进入梦境，不要跳楼，直接杀了对方。”裴明修说道。
“我尽量。”郁羲回答。
“这个副本很有可能随时进入梦境，虚虚实实，难辨真假。若你养成了这种习惯，一旦失误就是死亡。”裴明修一字一句解释。
“我知道的。”郁羲说道，“我不会再跳楼了。”
裴明修揉了揉柔软的发丝，“工牌恐怕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
两个人不再敢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天亮。
“工牌到底怎么不见的？”程非攥着工牌上的绳子。
“我明明睡前还特地压在身体底下趴着睡的。”黎镜尘脸色难看。
“昨晚我们睡在一起的，我的还在。”皇甫彦仔细对比着自己的和程非的，“能刷开门禁，应该没有被调换过。”
“昨晚有人溜进了我们的房间。”郁羲说道，“也是冲着我的工牌来的。”
“什么人？”黎镜尘焦急地询问。
“不知道，不过没得手直接跑了。”郁羲回答，“那个人出现消失得都很诡异，没有任何动静。”
“叮咚！”
“现在是上午八点整，请各位莳花人按时到岗。”
机械女声依旧是播报了三遍，食堂里的就餐员工也开始稀稀拉拉地离开座位，往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
几个人沿着长长的走廊，找到挂着7-46铜牌的办公室，发现莉莎已经在等他们，只是满脸怒气。
“你们背着我干什么好事了？”战斗民族出身的女人恶狠狠地依次凝视着她的员工。
黎镜尘颤颤巍巍地往前迈了一步，“对不起……我的员工证丢了……”
“我是不是跟你再三强调！工牌要保管好！不能丢！不能丢！”莉莎气得来回踱步，对着黎镜尘指指点点，“我就说岳麓那个狗东西怎么一大早就对我嘘寒问暖呢！合着惊喜在这等着我！知不知道最近岛上不太平！没看见一批一批的巡逻队吗！”
“对不起！对不起！”黎镜尘鞠躬九十度，头都不敢抬。
“哎呀，漂亮姐姐，别生这么大气嘛。”风雅客笑眯眯地撒娇。
“滚！”莉莎不给任何人好脸色。
风雅客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莉莎开始对着风雅客指指点点，顺带着波及所有人，“盗花人什么情况你们最清楚不过了！他们偷走多少花多少证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如果花出了事咱们一起完蛋！敢跟老娘的绩效奖金过不去！老娘绝对跟你们过不去！今天上午的月季汁全部取消！一滴都不给你们！”
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外国友人抿着嘴唇，茫然地挨骂。
莉莎又走到黎镜尘面前，“你两天的月季汁都取消！不给你长长记性！还敢犯这种低级错误！”
等所有人都被轰进温室，铁门“哐当”重重关上，风雅客才委屈巴巴地看向郁羲。
“西西，她凶我，还骂我。”
郁羲有点想笑，“没事，她骂的是我们所有人，你正好撞在枪口上了。”
“要抱抱才能好。”风雅客伸出手。
裴明修一脸冷漠地将人挡在身后。
“西西，他也凶我。”风雅客再次泫然欲泣。
“你稍微正常一点，就没人凶你了。”郁羲无奈地说道。
“那个……咱们能不能先讨论讨论正题？”程非看了一眼强颜欢笑的黎镜尘，打断了几个人的说话。
“这个月季汁到底有什么用？”皇甫彦开口，“居然会把这个作为福利，还把取消这个作为惩罚？”
“主要是我们也喝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程非的语气带上几分嫌弃，“而且喝了之后我也没啥感觉，不知道那些居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喝真的会浑身难受吗？”
“这一点很快就可以知道了。”黄历指了指黎镜尘，“她的效果应该更明显。”
黎镜尘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们是莳花人，还有一群盗花人。”程非扭头看向铁门，“他们通过偷取我们的工牌潜入温室，盗取月季，也就是说，我们的工牌是可以刷开基地和温室的。”
“如果工牌这么重要，那基地为什么要分发给所有的员工？”郁羲皱眉，“只给主要的负责人不是更加安全吗？我们也不过是在上下班才使用工牌。”
“有可能是为了巡查，昨晚那些警卫会仔细核对我们和员工证上面的照片。”皇甫彦说道，“普通居民有居民证，直接给我们两种证不行吗？员工证不让带出基地不就不会丢了？”
“也许是因为公司要给员工发工资，我们昨天不就在咖啡店里刷卡消费了嘛。现在科技没那么发达，说不定做不到两张卡一个账户。”程非撇撇嘴，“反正工牌的重要性超乎我的预料了，那个女人的工牌也很难偷，没看见刚刚直接暴走了嘛。”
风雅客连连点头，“一个npc居然能破口大骂半个多小时，华夏副本果然要有意思得多。”
“哥，你进过其他国家的副本啊？”程非好奇。
“对呀。”风雅客优雅地整理着发型，“这是我进的第二个华夏副本，上一个没见到npc，没什么意思。”
“他们的副本不是这样的吗？”皇甫彦问道。
“每个国家都不太一样，但整体上差不多。”风雅客朝郁羲抛了个媚眼，“西西，你想不想去感受感受其他国家的副本呀？我可以带你去哦。”
“不用了，我不太感兴趣。”郁羲礼貌拒绝。
“那我们白天要做什么？”黄历迟疑着开口。
“昨天在食堂听到其他人聊天，好像是清点月季的数量，发现长势不好的花朵要及时上报。”郁羲说道。
“每天就数花啊？不用浇浇水施施肥什么的？”程非眯起眼睛看向几百平的花圃，“就这工作要那么多人？”
“谁知道呢。”皇甫彦看到黎镜尘脸色发白，“镜尘，你也别太担心了，那个女人也就骂骂人，好像也不能做什么。”
黎镜尘摇摇头，扶住就近的程非，“不是的，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能详细描述一下吗？”皇甫彦伸手扶住她。
“四肢乏力，五脏六腑有隐隐的疼痛，但是疼得不厉害。”黎镜尘说道，“头有点晕，其他好像没什么。”
两个女生扶着她坐在地上。
“我也疼。”高开辰的声音颤抖，他捂着肚子蹲下。
郁羲皱眉看着他，感受到裴明修的视线后，轻轻摇了摇头。
“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开始工作的原因吗？”程非猜测，“这是在提醒我们赶快去清点月季花？”
“不太像，我们昨天一个下午都没有清点，但是一点事都没有。”郁羲说道。
黄历还未听完，就已经抱着高开辰去往最近的花圃，带领着小男孩开始大声地数数。
“还是数数看吧，说不定可以缓解。”皇甫彦扶着黎镜尘另选一排水池清点。
几个人分散开来，沿着小道缓缓前进。
风雅客亦步亦趋地跟着郁羲，突然柔柔弱弱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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