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宿灵没做错什么,甚至按照《反派boss的自我修养》中,这应该就是第九条,马仔们给男主送人头的剧情。合理恰当,正确精准。
他要做的应当是顺水推舟,承了他这个人情,然后按照系统提示,把必选任务做完,抱住自己的小命。大约就能顺利过关了。
明白什么该做是一回事,想不想做是另一回事。
宿灵无疑是聪慧的,也是懂他的,更是对自己足够狠的。所以才能做出好多出乎他意料的事。
他知道他也是经过无数审慎地思考才选择破釜沉舟,可是……
张俊人气得牙痒,甚至怒极反笑:“你啊。”
终究还是说不出半句狠话。
他叹息一声:“算了,反正一直以来,我也不喜欢这样子。”
话刚说到此处,长云和青姑飞快突围而入,外面跟着又涌进来两拨人。这回是来自青城派和密东寺的。这两个宗门的人抵达双极教的时间几乎前后脚,顺着先前危屿青提供的线索,又有凑巧遇到的魔修勾引,毫不费力就长驱直入。
前面的人冲得有点猛,外力冲击之下,不小心将最里面一层的数人推进去。又有几个倒霉蛋不小心摔倒,沾染上那些血,在血泊中痛苦地挣扎着,化入血祭阵中。
这一幕引发了新一轮惨叫,继而引发更大的骚动,仙修们互相谩骂,互相挤压,吵得不可开交,有一处甚至从口角升级成斗殴。
“别挤了!别挤了!里面危险!有陷阱!快出去!”
陨日塔中已经无处下脚,但外面的人压根不清楚,还在想办法往里挤。
一时间哭号声四起,前面一层的人跟下饺子似的纷纷被迫落入血祭阵范围内。有些修为高些的弟子还企图御剑冲上半空,却被那些埋坐着的魔修突然起身抓住,往下重重一拉。
那些人身不由己摔落下来时,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后面的人有想帮一把的,但此刻自身都难保,因为更外面的人又开始挤他们了。
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死掉,这里也在变成充斥着更多鲜血的地狱。
宿灵面部与颈部的肌肤也越来越红,不是充血的红,而是真的有血滴从上面沁出、滑落的红。
他恍若未闻,顶住内心那股想要把一切撕裂的**,温声道:“那个坠子,给我罢。”
抬起右手,努力克制住胳膊的颤意。
张俊人没有动,他只是看着远处那些不断死去,又被迫献祭出鲜血的仙修们,沉默片刻,忽认真道:“跟你说句实话罢,这坠子是腰佩,不是耳坠,是我记错了。”
“它亦不是我亲手做的,是我在莲勺城里的摊子上买的……我自己做不出这般好的。”
宿灵静静听着,却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惊异的反应。
“知道了,还有什么想让我知道的么?”他的手在半空中微动一下,“若没有,就给我罢。没关系。”
“你不恨我?你不难过?我……这般应付你?”
“难过什么?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又不是第一天了。可我就是想知道,尊上能为我做到何种程度。”他笑了,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往日的狡黠,“这个结果,倒也在意料之中。”
张俊人无话可说,将那坠子轻轻一抛,落到他掌心。
周围混乱嘈杂,惨叫声络绎不绝,宿灵脊背笔直,动作缓慢地替自己郑重带上,两只贝壳坠子并排在他腰间躺着。
他习惯性地拿指腹轻轻摩挲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旧坠子贝壳,如同轻拂爱侣的手背。
这时,密东宗的乐心大师和青城派的嘉运掌门终于突围成功,他们一人运了灵力疾声大呼一声“安静”,另一人则趁乱放出仙剑来,直刺向圆心的宿灵。
十影卫即刻反应,十只寒光凛凛的白剑齐齐将它挡住,一把掀了回去。
那边乐心大师还在苦口婆心,力劝众人冷静下来。这边张俊人将腰间的刀又拔出来,在手中举重若轻,掂了两掂。
这一派混乱被宿灵瞧在眼里,他无动于衷,突然出声:“你不是我当年认识的公玉玄,对不对?”
化春刀险些一个不稳从指间滑落,张俊人回眸,不动声色道:“为何这么说?”
宿灵露出笃定的笑容:“你自与他不同……不,应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也不会做那些小玩意儿,对不对?”
张俊人欲言又止。
“但你心肠比他好太多,说话也比他好听。”宿灵语气一转,淡淡道,“还有,你会笑,你经常对我笑。”
“我从未见过他笑。”
不只是笑,应该说,连他的真容都不曾有幸见过几次。当年公玉玄虽然也是这样一张精致绝伦、颠倒众生的脸,可两人气质与习惯却全然不同。
从第一次在青城山下见到他时,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他与真正的公玉玄的几分差异。
可他不同得恰到好处,那些差异的点,正是在梦中他也不曾奢望的,能够与他更接近一点的亲切。
于是,鬼使神差地,他从想多再感受一刻这样的温情,到渐渐习惯,有一天就发现自己离不开这一切了。
可这些年来,他魂牵梦萦,反复回想起的却依旧是大雪漫天的那天,他看到他的第一眼。他那时那样狼狈,那样渺小,那样不值一提,而公玉玄是那样的好看,美得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
他看的哪里是贝壳?
他看的是那几根轻抚于贝壳坠上的修长指节,好奇这个男人的肌肤为何能比贝壳还要白。
不敢直视他的脸,只好偷偷看向别的。
自以为没有人注意到的、旁若无人地贪婪看着。
惊鸿一瞥之后,从此世间万物不过过眼云烟。
他本应该早点与他坦白,在石室里,或者更早些,早点将他绑了,一点一点折磨与他,叫他交代出自己的身份,叫他生不如死!
他凭什么鸠占鹊巢?
凭什么把他此生最在意的人给搞没了?
凭什么还在这里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安理得地什么都不告诉他,却还全心全意信任与他?
凭什么?!!!!
却见张俊人僵着胳膊,从怀中又摸出一件物事,朝他摊开,手心向上。
那是另一枚不那么好看的贝壳坠。
泛黄的扇形贝壳,打磨粗糙的木珠子,艳俗的红绳。丑得惨绝人寰。
“其实我也努力做过,奈何就是拿不出手。你别难过,不嫌弃的话……你收着。”
宿灵定定看了半晌,蓦然低头,双肩耸动,无声地笑起来。
有什么液体顺着他的眼睫滑落,顺着他的脸颊滑落,顺着他锁骨滑落。落在他殷红如血的衣襟上,如同在残阳映照下开出的点点红梅。
这就是为什么。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他哽咽起来,“你太温柔了……”
张俊人像做错事的孩子,眼神里透着愧疚,将那坠子轻轻放入他手中。
……
另一边,令狐荀冲出双极教时已是日落黄昏。
他心情不郁,又有些后悔把公玉玄和宿灵单独留在那处,怕自己冲动之下做错事,决意冷静冷静,顺便好好琢磨一下方才公玉玄给他的暗示。随便捡了条小路,发足狂奔许久,误打误撞来到一座小院前。
却见那独栋院落被一群仙修围着,有人正在院中说话。
仔细一看,那些仙修们与他衣着一致,想了想,干脆将那面罩摘了,大大方方走上前去,与他们打招呼。
在最外面的白石郎率先看到他,惊喜地叫出声来:“令狐师兄!”
他摸了摸白石郎的脑袋,在众人纷纷的招呼声中走进院子里。就见楼西月与寒漪隔着一张石桌站着,齐齐看向他。
“令狐师弟!”
“令狐公子。”
楼西月立刻警惕看了一眼寒漪:“你认识我师弟?”
寒漪冷冷道:“与你何干?”
显然二人方才的交谈并不是那么友好。令狐荀与他二人行了礼,被楼西月一把按在肩上:“你不是被那魔修刺客给掳走了么?到底怎么一回事?又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已经逃出来了?”
令狐荀只是摇了摇头,来了句:“此事说来话长。”
楼西月以为他忌惮外人在这里,不好与他直说,便道:“也好,既然你安然无恙回来了,也算好事一桩。你在路上可曾见到其他门派的人?特别是文始派的?”
“见到了,发生何事了?师尊虽然突然离世,但依他老人家的性子,屠魔大会难道不应如期举行,好令众仙门一起商议如何对付魔尊?”
楼西月急得要死,便匆匆将那天发生的事与他简洁说了。
令狐荀沉吟:“仙尊之位眼下空缺,危屿青急功近利,想在此时趁勾结魔教内鬼打个措手不及。师尊在时他还知道避其锋芒,韬光养晦,现在是半分野心都懒得掩藏。”
“是,我与师门尽快做了商议,眼下急忙赶来,也是所为这事。”楼西月踌躇,停顿片刻,似是下定决心,“有件事,我想与你私下聊聊。”
原来楼西月带莲勺城里的同门们紧赶慢赶,因为少了文始派提供路线图,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他们一开始还偷偷跟着密东宗走,奈何翻山时突然跟丢,害得他们在山里打转了好久。后来好不容易翻过了山,又因为不知道双极教的具体位置,在魔域里摸索了一阵。
也是这时,他们发现了隐居在此地的寒漪。
便顺势询问他双极教在何处。
寒漪也不是傻子,一看他们一队人马带着刀剑,气势汹汹,风尘仆仆,哪里肯给他们指路?
有弟子见他态度冷淡,他们平日里受平民敬仰,当大爷当惯了,哪里又忍得了?
按捺不住提议大师兄,不如给他动刑吓唬一下,说不定就说了。反正住在这魔域里的人,即便不是魔修,也是靠魔修生活的人,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能有什么好东西?若真死了就死了,还是拿到线索要紧。
楼西月还在考虑时,寒漪察觉到威胁,与他稍稍拉开些距离。
没想到时逢突变,令狐荀居然出现了,倒是叫他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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