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无情脉搏(一)

两人看在令狐荀的面子上,借了寒漪的一间屋子单独谈话。

楼西月一关门就问:“师父可曾教你太极宝诀?”

令狐荀:“教过,怎么?”

楼西月不语,从怀中掏出那封信,递给他,视线落在微微摇晃的烛火上。

令狐荀迟疑着接过,展开欲读,就听他道:“师父想让你接他的位子。”

令狐荀怔了怔,抬头看他,又看那信。

信中言语寥寥,是星晖仙君的亲笔字迹无误,落款也盖了他的私印。

信上写道,命看到此信的弟子将其交与少阳派长辈,自己早已定下将掌门之位与仙盟至尊之位皆传与令狐荀无疑。兹事体大,事关少阳派树百年基业与仙盟稳定,少阳派中人务必按此信做到,不得有误云云。

他读罢,心中生出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

这一世走到这里,原本以为一切都已与上一世截然不同,谁想此刻又似乎兜兜转转回到原点。甚至这一世,他大部分心思都并未放在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成为最强者,也并未有意亲近与恩师,反而轻松拿到比前世更多的东西。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所熟悉的人生经历在扳回来。

而唯一的变数就在一个上一世早已死亡的公玉玄身上。可就连此人,似乎都暗示他需要沿着原有的路线继续走下去。

“你也看到了,仙盟无主,各怀鬼胎,如今落得个一片混乱。既然师父选择师弟你,你也应当竭尽所能,了师父遗愿,为他分忧,平定眼下之乱。”

楼西月还在他耳旁孜孜不倦地劝导。

令狐荀抬眼,狐疑着看向他,或者说是在观察他:“你不想当么?”

楼西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大师兄,师父传位于我,你难道不会不甘心么?”令狐荀直截了当道,“你才是少阳派里公认的大师兄,我不过是个半路入门的外来人。”

楼西月面色严峻,沉默不语。

烛火猛一摇晃,他徒手起势,骤然向令狐荀发难。

令狐荀眼都不眨,稳稳格挡住。

两人所用的都是少阳派基本剑法,每个弟子都会的那种,但都默契地以食中二指合并作剑,切磋不停。

这时楼西月忽然在指尖灌入极大的灵力,瞬间指劲大涨,令狐荀知道没办法再跟先前那般四两拨千斤,只好也转而用上太极宝诀,与他拼起内力来。

岂料楼西月这一招不过虚晃一枪,一击不中便倏然收回。变成双手抱拳,对令狐荀施礼。

“师父既已传授给你太极宝诀,又有此亲笔信为证,我现在,自然是心服口服。没什么甘不甘心的,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也是在心里下了判断的。我身为其大弟子,没道理不遵师命,还对师父的遗训妄自揣摩。”

上一世楼西月为何与他不对付?

除了认为心仪的师妹周凌波不喜欢自己,是因为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令狐荀以外,恐怕也是不服星晖仙君的遗嘱。毕竟那时他还没有学到太极宝诀。结果这一世,这两点都不存在了。

原来师妹不喜欢他,不是因为她又喜欢令狐荀了,而是她本就谁也不喜欢。

原来星晖仙君对小师弟本就青眼有加,连绝世秘籍都传授,遗嘱白纸黑字说明,无可指摘。

令狐荀无话可说,一时愣在那处。

就听楼西月道:“诚然如此,我现在,实则有一点顾虑——师弟,你老实告诉我,你与那魔头,确实毫无干系是么?不是我存心怀疑你,实乃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你与魔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来往。这句话,我是替师父问的,师父这般寄厚望于你,你当扪心自问,清者既清,不要有辱师命才是。”

令狐荀的心狠狠动了一动。

他想说当然不是,他们之间的联系简直不要太深。

但是话到嘴边,脑海里就回响其方才那个声音。是公玉玄厉声在问——

“令狐荀,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他说,做你该做的事。

……

残阳如血,最后一丝红光被天际吞噬。

陨日塔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仙修们,将高塔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人甚至开始直接攻击那座高塔,想将魔尊同他的残余势力一并砸死在其中算了。却发觉这高塔上被下了极为厉害的禁制,无论何种法术,根本半分也撼动不得。

宿灵接过坠子的一刹那,张俊人脖子上挂的十世镜倏然迸发出过分明亮的白光,一下耀得塔中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被那一圈强光保护,张俊人掏出十世镜,看清了屏幕上跳出的弹窗。

“你有新的任务待查收!主线小任务四【与男主令狐荀进行最终对决】,任务目标:除你之外反派全死,你的生死取决于是否在对决前顺利取得免死金牌。”

也许是提前预判了张俊人可能会大崩溃,十世镜又贴心提醒道:“这也是最后一次任务发布了,待全部任务完成后,该世界转为开放世界,再无任何限制,留给你自由活动。”

当一个合格的boss,可真特么的难。

张俊人心想。

保住小弟很难。操心主角很难。要人前风度很难,要人后周旋更难。当人很难,不当人……倒是很容易。

他向来最能忍,没想到跪着活了一辈子,到头来以为自己能当家做主了,居然还是要跪着,苟且偷生。

“去你的。”张俊人不只在心里骂了句,还直接骂出声来。

十世镜:“……辱骂……”

“我说,去你的!”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猛一把将那十世镜从脖子上拽下来,往地上一砸!

“神特么的宝物神器!老子信了你的鬼!你跟那些个吸血不眨眼的黑心公司有什么不同?”

“老子上辈子不幸当社畜吃苦,这辈子好不容易混成个人物,还要朝你们低头,没苦硬吃?干什么?看不惯老子当个人?看不惯老子站着活?看不惯老子叱咤风云?非要老子过得苦哈哈的,把老子身边的伙伴都弄死,你们才开心是吧!?”

白光一瞬间消失。原本吵闹不已的陨日塔内忽然寂静无比,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像看个神经病。

张俊人只感觉血液往头上上涌,心突突地跳,脑子里一直以来紧绷的弦应声而断。

他扭头问宿灵:“你实话告诉我,血云寨的人,有能阻止你这阵法的么?我现在叫他们来得及么?”

宿灵意识已经接近模糊,凭着意念轻轻摇头。

张俊人嗯了一声,看也不看地上躺尸的十世镜,一挥手将身边仅剩的小弟们招呼过来:“你们出去,遇到厉害点或年纪大的仙修,有一个算一个全带进来,往血祭阵里扔!听到了吗?”

“是!”

众人得令,纷纷散开冲入人群之中。

“尊上,你也走罢……”宿灵还在念叨。

“这就走了。”

隔着兜帽,宿灵朦胧感觉到一只手轻柔压在他发顶:“你不要害怕,生老病死不过人生常态,每个人都要面对。但若有缘,自会再见。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感情都寄托到别人身上,你当为自己而活,也当为自己而死,好吗?别总犯傻。”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是为自己而死呢?”

宿灵反问。

张俊人没有再说话,一把抓起地上躺尸的十世镜,纵身一跃便隐入人群之中。

乐心大师在与长云对战,张俊人突然现身,帮忙对了一掌,又闪到另一侧,堵住一直在围攻青姑的嘉运掌门。这死老头倒也会取巧,身先士卒了没错,却故意挑青姑这个修为还稍欠些的女子,也不嫌害臊。

青姑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靠飘忽鬼影在人群里疯狂闪避,偶尔朝他丢个蛊虫,勉强拖着,整个人已十分狼狈,连鬓发都跑乱了,脸色惨白。

但见张俊人不知从哪冒出来,挡到她身前。

嘉运掌门停下脚步,一见是他,眼中精光大圣,怒不可遏:“逆徒休走!”

说着就冲过来,张俊人边挡边笑:“我也没说我要走啊。”

他原先还觉得此番任务上有回圜余地,现在既然一怒之下摔了十世镜,也大有索性摆烂大家都死在一块的觉悟。连手下攻势也不再收敛。反正能来这里等着分一杯羹的大都不是好东西,正如对方看魔修也全是反社会的人渣。

两人挤在人堆里,也没法大展身手,便各自操纵兵器在空中缠斗。

嘉运掌门人至中年,许久不曾亲自上阵实战,不过须臾脸色便有些涨红,气喘吁吁骂道:“你这个杀害师父、恩将仇报、背叛师门的畜生,今日竟敢犯下如此罪孽,若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你斩杀在先师先祖的灵堂前,以儆效尤!”

“呵,我怎么样你又知道了?当初青城派弟子无数,你何等的威风,恐怕连我是谁都不认得。这回倒是说得大义凛然。”

张俊人头也不回,将一个企图从背后偷袭他的青城派弟子一脚踹出。

那弟子惨叫着掉入血祭阵中,被变成傀儡的魔修们按住手脚,一刀自胸口刺下,鲜血如瀑布般喷涌而出,带倒一片沾染到的魔修。

“我如何不知道你?!魔神转世,天生坏种,若不是青城派破格收留,你以为你能……”

“我求你们了吗!他一个利欲熏心的假道士,你一个连自己徒弟也不放过的色老头,你们青城派又是什么很懂廉耻礼仪的好地方吗?”

张俊人突然放弃那头顶方相击的刀剑也不管,连撞开挡在两人之间的熟人,一手捏过他腕骨,轻轻猫腰一翻转。

下一瞬他爆出一声怒喝,竟整个儿将嘉运掌门掀起来,甩到血祭阵中。

嘉运掌门的仙剑立刻察觉到变故,遂放弃缠斗急急飞去,企图在他落地前垫在底下将他接住。但张俊人更快,屠神丝随他意念而动,嗖的一下飞过去,将那仙剑末端死死缠住。而半空中的化春刀则即刻与屠神丝交换位置,猝然一刀将在柱子边下坠的危屿青一把钉到柱子上。

那刀尖从他锁骨之下穿过,危屿青大喜即刻变大悲,忍不住痛苦大叫一声。

太过惨烈的哀嚎声顿时响彻大殿,惊醒众人。

而另一边,被屠神丝拖慢的仙剑未能抓住主人,嘉运掌门臃肿的身躯不受控地摔落在血祭阵中,砸到了一片或躺到或坐着的魔修。泛滥的血水同样碰到他的手,魔气上涌,将他整个人如蚕茧一般死死抱住。

那一片黑雾之中,嘉运掌门如一尾被人拉上岸的活鱼,挣扎闷哼个不停。

而在他们二人身前的人群之中,张俊人堪堪收回了屠神丝,冲肝胆俱裂的众人露出一个疯感平静的微笑,恍若鬼魅。

“既然在座都是恶人,那来啊,大家一起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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