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般说,将那死沉的人搬回自己的客房中,随便扔到床上,张俊人食指大动,独自坐在桌前捧着鸡大快朵颐起来。
这鸡烤得恰到好处,吃得他唇齿留香,一个没留神,除了最开始掰下来的鸡屁股,竟一口气啃了个干干净净。
等他摸着肚皮打个饱嗝,总算得空瞄了一眼占据他床的不速之客。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拍拍手想把他从床上扔下来,手刚挨上来,却摸到他衣袍下摆处一片湿乎乎的,不由一愣。停了停,还是将那外袍掀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大腿处的布料全被浸成暗红色,想来是伤了有好一阵。
此刻张俊人也顾不上许多,将衣袍一掀,便要解他腰上裤带。
且说这小说世界真是严谨到细节,古人的裤子跟现代区别还挺大,叫绔。一般不敢轻易示人,露出裤腿来那叫内衣外穿,除了下田耕种的农人,或者卖力气的小工,这样出门是深以为耻的。
令狐荀这条夹套绔,系带在背面腰部位置,里面还有一层合裆裤(内裤)。张俊人便将他小心翻成侧躺,把那绔解了退下来。
果不其然大腿处有个血窟窿,黑红一片,连当中组织都翻出些许,稍微一碰还往外渗血,看着很吓人。
这小子竟能忍到现在都不吭一声,真是可怕。
张俊人啧啧两声,赶忙出去吩咐店家帮忙烧热水,复又拿了瓶烈酒回来,先给他冲洗。结果抱起他大腿还没冲两下,就感觉胳膊肘捅到了什么,引得床上之人低哼一声。
回头一看,这小子竟……
张俊人嘴角微抽,默默移开视线,帮他快速擦洗一下腿上血渍,抹了些外用止血药膏便罢。想了想,又扯过来被子胡乱盖上,只当眼不见为净。
但见他脸色又变得潮红,眉头微蹙,看上去极不舒服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伸手过去探他额头。很烫,烧得有些厉害。
“烧烧烧,烧死你才好!”
正要抽回手,却被另一只更加滚烫的手一把抓住。
“你……”令狐荀眉头紧锁,眼睛似睁非睁,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到。恰似回光返照,他的手很快就脱力松开,复又昏迷过去。
张俊人在空中猛甩了两下被他摸过的手,面色嫌恶。
这货烧死了是不是就能提前大结局了?
Siri突然很没眼力价地响起来:“你既然立志成为boss,就要有充分的自我修养和思想觉悟。在大结局前,确保主角最基本的生命安全是一个顶级反派的首要任务。”
“……得,嘴都长在你身上,说反派不能帮正道是你,说要保护主角的也是你。”
“具体案例具体分析,系统拥有最终解释权。”
很好。特别好。
张俊人深吸一口气,又出去打凉水,给他冷敷在额头上,自己则靠在一旁打起盹来。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日天色微亮。
醒来时发觉不知何时自己脑袋自动自发挪到床边,脑袋下面还垫着令狐荀一条胳膊。给他自己都无语住了,怪不得后半夜还感觉睡得挺舒服。
直起身,揉了揉脸,再睁开眼,正好对上床上那小子清明的目光:“……这么早啊。”
“师兄睡得很香。”那双雁眸十分平静地移开。
“还行吧,要不是你占了我的床,还能睡得更香。”
令狐荀面无血色地问:“昨晚……没发生什么罢?”
“还能发生什么?你晕过去了,我帮你处理了一下腿上伤口,”张俊人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僵的肩背,“话说你一直烧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现在感觉如何了?”
“尚可。”
张俊人将他缓缓扶起,却见令狐荀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不是要让我烧死吗?”
张俊人打哈哈:“说着玩的,你真信啊。”
令狐荀直言不讳:“我若是你,自己的目的达到,似乎断没有再帮别人到这一步的理由。”
“逗我呢?你们正派出门不都讲究个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吗?”
“可你又不是仙门之人,并不受这些约束。”
“这话说的,我双极教后面也要提高道德水平,大力发展助人为乐的精神啊。”张俊人一边信口胡诌,一边道,“需不需要帮你换身衣裳,昨晚出了不少汗,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吧?”
“你帮我从隔壁屋拿来即可,我自己换,不需要你。”
张俊人乐得省事,也不废话,很快照做,把他的随身包袱递过去。
令狐荀缓了缓,慢慢取出衣服,展开一件,又抬眼看他:“你先出去。”
张俊人本靠在一旁抱臂看着,想顺带嘲笑一下他自己穿衣服的笨拙,一时没反应过来:“换个衣服还需要避人?不至于吧,都是大男人。”
“出去。”少年的声音冷了一分。
张俊人哈哈一笑:“脸皮真薄,行吧,我就站在门口,需要的话喊我。”
说着出门从外面合上房门,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门边影影绰绰映出他修长的身影,令狐荀轻舒一口气,将被子小心翼翼掀开。将身上衣服剥了个精光,连最里面的合裆裤也笨拙换了。
等确保周身都穿戴完毕,仍然没着急叫公玉玄进来,又将弄脏污的衣物由内衣至外衣一件件包好叠好,塞进包袱里。
昨夜前半夜他还依稀感觉到烧得骨头缝疼,有人在照料自己。
后半夜,却突然梦见一片软腻温香在怀,青丝如瀑,挠得自己胸口直发痒,十分情动。后来朦胧间就感觉身上有些不对劲,下身变得黏腻不适。
好不容易睁开眼,却见自己半边身子被公玉玄脑袋压着,对方睡得正香。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一直忍着不吭声,挺到清早那人醒来。
衣服果然脏了。令狐荀脸皮莫名有些发烫,只胡乱卷起来怕被人看到。
今日有一件好事,却是令狐芷终于醒了。
虽然看上去仍恹恹的,但已无大碍。见到兄长,自是十分激动,几度落泪,被令狐荀劝住。躺了这些时日,她清减不少,如今连走路都十分虚弱,是以张俊人叮嘱叫她于饮食一事一定要克制,慢慢来。别一下子就吃得太饱。
令狐芷怯怯应了,低头不敢多言。
两人十分默契,都没在她面前再提起前尘往事,特别是那个白满川。
掐指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宿灵通过传音蛊发来催促的消息,张俊人满口答应不再耽搁,立刻启程。趁中午兄妹二人还在叙旧,他收拾好行囊不告而别。
总归剩下的事,各有因果,但都与他无关了。
索性出门时天朗气清,阳光正好。
“驾!”张俊人翻上马背,轻轻一夹马肚,飞身而去。
在他身后,客栈二楼有人倚在窗边擦拭手中软剑,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言未发。
那时两人都不知,下次见面,已是四年之后。
……
数日后,待张俊人终于赶回教中,发现一群人乌泱乌泱把罗上宫堵了个严实,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有人趁他不在要造反。幸好多嘴问了一句宿灵,才知道都是跑来请求推迟deadline的。
哥几个毕竟是第一次领到这种极具挑战性的任务,实在憋不出来。饶是天天着急上火,光收集整理一手数据就花了老鼻子功夫,更遑论其他?哭得最大声的莫过去开部门主华百啭,逼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每天到半夜就突然想不开了,跑到罗上宫门口徘徊,跟哭倒长城的孟姜女有的一拼。
殊不知这一闹正中张俊人下怀。
趁宿灵出来安抚众人之际,张俊人偷摸翻进宫中,休整了一番,这才施施然出来。人模狗样地挨个听完下属们各自的苦衷和一致的诉求,给大家又宽限了小半个月,以示恩典。
众人自是欢天喜地地拜谢离开,留下宿灵转头望向张俊人,双眼莹莹发亮:“教主!”
少年雀跃不已,跟头小兽似的一头扎到他怀里。
张俊人扶正他肩膀,偏头笑道:“不过半个月而已,何至于此!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你解决不了的事吧?”
刺绣的火凤随宿灵动作在衣摆处轻轻晃动,精美绝伦。左耳的白银耳坠直垂到了肩头,更显耳垂轻巧精致。那双眉眼似乎比先前还要妖冶几分,仰头看着他时,盛着闪烁的水光。
“没有,就是有些想念教主。”
张俊人只当他小孩子心性,习惯了依靠于人,拍拍他肩膀:“我……本座一切都好,不要挂心。”
心中不免欣慰,又倍感松弛,跟那个看不透的令狐荀相比,还是自己人好,自己的狗窝待着舒服。以后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出门了。
宿灵高兴得连眼睛弯起来,随着他边往前走,边叽叽喳喳道:“教主,路途疲惫,身体要紧。我已派人备好酒菜,咱们东幽使的旧部也都等着了,你先饱餐一顿,我再命人把备好的热水再烧一遍,供你休沐。对了,这一路你可有受伤?大夫我也请来了,是不是叫他稍后也来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我没事,真的,很好,没大问题。”张俊人饶是如此说,仍大受感动,感慨不已,“说不定此行这般顺利,还真是托了你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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