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三天后,江流景坐上安秘书安排的飞的,前往背调资料上的福利院。

一个不知名的边陲小镇,白色的建筑像海边析出的结晶,折射炽烈的阳光。

登下直升机,他戴上老高准备的墨镜和防风帽,坐车驶入镇上唯一一条东西向的长街,车窗内侧凝结大片薄雾,路面热浪滚滚,几乎能嗅到轮胎受热融化的胶味。

“江先生,到了。”

老高和同来的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在车上等候,才将车停在一堵破败的墙侧,墙面受风受潮,大面积剥落,在地上累了厚厚一层,细微的粉末被风吹向整个街道。

江流景不得不戴上口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往后退三步,抬头看见铁锈的横杆上焊着的几个大字——江江福禾完。

本应是“福利院”,可“利”和“院”各自一边被腐蚀掉落,无人修缮,这栋建筑看起来早已被遗弃。

不过院子里有生活的痕迹,拉长的晾衣绳上夹着素色的床单和小孩简陋的衣裤,有一件被风吹到了墙根。院子深处儿童尖锐的笑声破开风,传到江流景耳朵里。

系统正在加载新地图,江流景对此没有任何印象,倒是能按照背调资料里的文字细数这座福利院的发展历史。

江流景将裤子捡起来,拍拍灰尘,挂回晾衣绳上,抬头时强烈的阳光照在唇上,平时尚有几分血色的唇部和皮肤一般透明发白。

两人靠近房子,才发现门内躲着一个面部蒙上红绿色纱巾的女人,她站在阴影里,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门里的女人注视着两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蜷缩身体,脸上流露害怕的神情,即使三天前她已收到有人会前来探访的消息。

江流景拿下头顶的帽子,摘掉墨镜和口罩,缓缓走向她,与她隔着一米的距离,道:“江院长,您好。”

“江儿?”门内的女人声如蚊蚋,手指掰着门框,目光躲闪。

江流景得体地没有闯进门,站在原地,不知道是阳光刺眼,还是神情淡漠,他半眯着眼,直入正题:“抱歉,我叫江流景。听说您是我的生母,我顺道来看看您。在此之前,我想知道,江柳阿姨在什么地方?”

老高眉心一跳,看向江流景。

沈总可没提到,江柳那女人也要来。

屋里闻声出来另一个女人,一身淡雅的长裙,妆容寡淡,不是江柳又是谁。

老高又是一惊,江流景又是怎么猜出来的?

“流景啊,来,进来坐。”江柳一扫职场上精干女士的风格,温婉地邀人进门,某一瞬间,她像一个真正的妈妈。

江流景跟着江柳进屋坐下,眼睛勉强适应黑暗后,一个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出现在他面前,脏兮兮的手里捧着一碗水,灰尘在水面上打着转儿。

后屋的孩子知道来了客人,扒在窗户和门上偷看,其中三四个智力明显不正常,有蝴蝶手,有张口伸舌流口水。

“谢谢。”江流景接过水,防止江柳耍什么花招,连碗沿都没碰,假装抿一口,就放回桌上,水波在漫射的光线中发光,他问,“江阿姨,我来见院长一面,您来做什么?”

江柳防备地看向老高,江流景暂时让他去后屋等候,唇角扬起漂亮的弧度:“现在您可以说了。”

近三个月没有见面,这个孩子,还是那个江流景吗?

江柳恍然想起当初和睦相处的时候,江流景一块温水养着的璞玉似的,一直温和地称呼她为妈妈,不糟糕,也不张扬,成绩得了第一,只让她听老师的夸奖,拿了学校发的资金,也会全部上交,只要她提出的建议,他必定奉为圭臬,一丝不苟地完成。

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分庭抗礼,坐在她对面的就像一个陌生人。

江柳指着江院长:“……她是你的生母。”

“是。”

他果然知道了。

江柳在炎热的天热里,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嗓子发干,让扎辫子的女孩取一碗水来,两口喝下,让她关好门,别让其他人听了。江流景才发现这女孩是个哑巴。

江柳终于娓娓道来,讲出一个令人称赞落泪的故事。

当年,江院长是镇上最漂亮的女人,爱上了来支教的男青年。两人约定终身,男老师却在听到她怀孕后独自离开,抛弃了她。

一个被辜负的独身女子含辛茹苦抚养儿子长大,还大发善心收留其他孤儿。

江柳来到镇上,意外结识她,帮她建立一个福利院,有政府支持,慈善人士帮助,他们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江柳时常来做义工,发现有个最乖最听话的小孩,江院长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便让她领养了孩子。

“流景,这个孩子就是你。”江柳落下眼泪,眼角的细纹有岁月的痕迹,无人不为她们的故事动容,“我知道你先天留了病根,没有在意,后来你病发,我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等到江平出生,我心里松了口,想着你可以轻轻松松地生活。”

兴许是与江流景长期相处中形成的习惯,江柳一如既往地展现她的动机,以她的困境获取他的共情,然后半强迫地支配他。

“是吗?”江流景对江柳编撰的美好故事无动于衷,从喉咙中发出轻嘲,“江阿姨,既然沈总告诉您我会来这,您也应该知道,你口中的那些事情,已经不成秘密了。”

院长缩在一边讷讷不语,一双眼出神地盯着男生的脸,不论是眼睛还是鼻子,都有当年来支教的男人的影子,当时她像镇上众多女人一样迷恋他,直到他离开后,还怀揣着少女情思,直到发现自己怀孕为止。

十八年前,这个女人诞下儿子,在儿子第一次病发后陷入恐慌。在这个镇上,她需要一个正常的孩子,但她对男人的爱意不允许她做出丢弃孩子的行为。

于是她偷偷跑去别人家,用自己的孩子替换健康的孩子,如此数次,最后演变为当街强抢,被一家人用,打伤头,自此变傻,一举成为镇上的名人。

她被赶到长街最边上的院子里,直到有人在夜里往她院子里留了弃婴,她将弃婴当作自己的孩子养了起来。

此后,这间院子孤儿一度增长到十三名,在十四年前江柳到镇上考察旅游项目开发时发现。

江柳被家族中的叔叔伯伯催得心急如焚,确定女人的亲生儿子有病活不长后,联系当地政府给女人办理了福利院相关证件,并成为第一个从江江福利院收养孩子的人。

她在当地开了小型的慈善晚会,拿下项目开发。这是证明她本领和手段的开始,也给她接手江家铺上一条璀璨大道。

江流景将这些一一道出,后来江柳多次拿他作局,两次逼他犯病住院长达半年的事。

江柳手指发抖,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如今她的命运,完全由江流景一句话定夺,她讪讪发笑,指尖被自己拧得发白:“流景,这些都是沈总告诉您的吧,他是个精于谋算的人,千万不能听他的话,当初要不是他,我不会与你分开。”

那些分明是求着沈归慈做的,用江流景作为利益的交换,让他也为此付出后半生的代价。江流景见老高适时返回,起身道:“江女士,若你和盘托出,还能留些情分,可黑白颠倒至,你以后应该也不会悔改……你的结局……”

脑海中系统尖锐警告,不可向世界人物透露结局,江流景不适地捂住额头,江院长见此睁圆了眼,急切想去安慰他,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却咆哮着杀了他,身体只能无助地挣扎着,最终被江柳一把推落在地。

“江流景!!”

江柳扑向江流景,被老高拽住手腕扔开:“江女士,请自重。”

“江流景!啊!!”江柳将桌上的碗砸向两人,崩溃地大叫着,“完了!一切都完了!!你知不知道!沈归慈要搞死我们江家!!”

水洒了一地,渗进泥土里,升腾起一股混合小孩尿液和粪便的土腥味,窗边涌现一堆孩子,大的比江柳上四年级的儿子还要大几岁,可身量远远不足,而小的不过光着屁股,连性别都无法辨认。

他们呆呆地望着女人发狂尖叫,江流景前去挡住他们的视线,摸了摸麻花辫女孩的头,说:“那是个坏阿姨,别看,带他们去一边玩好吗?”

女孩有些害怕,张罗着要赶他们走,个子最高的男孩跛着脚,扭过头来,问:“比院长还坏吗?”

江流景身形一滞,微笑道:“差不了太多。”

“那你是坏人吗?”

江流景尽量忽略他手臂上多处形状规则的烫伤,叹了一口气:“应该不是。”

“那就好。”

江柳失了风度,坐在地上,长裙沾满润湿的泥渍:“江流景!你床上听他话,床下也这么听话!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婊|子!连你妈都算计!江流景!”

“可惜,”江流景高高俯视她,“我和他没有发生任何关系。”

老高沉默寡言的脸对半裂开:“啊?”

江流景笑:“拿到了吗?”

老高小幅度点头。

江流景拍了拍手,道:“江女士,劝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你即将断崖的事业,不懂事的亲儿子,还有软弱无能的老公。高叔,我们走。”

江柳又要扑上来,被江院长一把抱住腿,终于从肺腑深处挤出第一句完整的话:“流景,走吧,走吧。”

江流景避开她用尽全身力气而睁得极大的眼睛,和老高一同出了门。

院子里的地面发白,江流景闭了闭眼,走出院子,站在“江江福禾完”牌下,与着急忙慌赶来的一群人打了个照面。

小领导领着警察冲进院子,留下几个大领导。

最前方的领导谄媚地笑着,躬着腰,双手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江流景等了三秒,将手强行抽回来,在一干人面前丝毫不怯场:“既然各位来了,沈总就在A市等着各位的好消息,如果事情有进展,还请及时告知,我们两三个小时就能飞过来。”

“是是是。”

“应该的。”

江流景表情淡淡地,回了车里,在院子里的动静传出来之前离开此地。

老高将藏在身上的一个作业本递给他:“看过,就是这个了,那个哑巴姑娘给我的。”

作业本泛黄发硬,前面有些字模糊不清,新添的字从铅笔改为蓝墨圆珠笔,每个姓名都很好辨认。

江流景将每一页完完整整拍下来,原图发送给沈归慈:“这份名单,比起傅总拿到手,还是由我们先行保管比较好。”

窗外的太阳发白,江流景满心郁色。

江柳戏份终于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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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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