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别过来……”少年双手抱膝，看着池竹朝他伸过来的手，一双澄明黑亮的眸子微微泛着红，写满了惊恐。他努力地蜷缩着身体，躲到墙角。
“我……”池竹伸着想要安抚他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
她皱起眉，神色不解道：“你怕我？”
裴衍又将身体蜷缩的更紧了些，他垂着眼睫，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一声不吭。
没办法，池竹只好收回手。她瞥着角落里的裴衍，问白泽：“他怎么一醒过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白泽伸了个懒腰，不甚在意道：“宿主啊！这是小说中经典情节——失忆梗啊！”
“可原著中并没有这个情节！”池竹的眉头拧的更深了。
“那原著中还没有你这个人呢！更没有反派两次落水都被人救起的情节，你怎么说？”
难道是她两次到来扰乱了书中秩序，引起的一系列蝴蝶效应？可是，不应该呀！
池竹看着他，思绪飘忽。回忆着从裴衍醒过来的第一眼到现在的一举一动的所有细节。
半响，她迷茫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明亮。
不对，不对，都错了！
“裴衍没有失忆！”池竹语气笃定道：“这不是失忆！”
白泽不解：“那是什么？”
“是因为现在的他，是裴衍，是十三岁的少年裴衍，而不是后来的首辅晏培！”池竹知道白泽可能听不太懂，便耐心地向他解释：“失忆的人，就仿佛变成了一张白纸，他不记得之前的任何事情，对于这个世界，他醒过来的第一眼，应该是迷茫；可裴衍不是，他的第一反应，是恐惧，那他……在恐惧些什么？”
池竹看着裴衍，眉眼间的神色变得温和了一些，漂亮的眸子里带着些笑意。她语气柔软，像是哄似的朝裴衍问道：“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宿主，你不是知道……”
“你没听说过做戏要做全吗？”池竹打断白泽的话道：“现在的裴衍，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正如他也不认识我，一切还得从头来过！”
“我……”裴衍垂着的眼睫微微颤了颤，抬眸看着池竹，眼神中又平白多了几分警惕。
果然！池竹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反派年纪再小，疑心病也不小，不好糊弄！
但她面上还是尽力维持着假笑，并向他解释道：“今日天色甚好，我本来是去城外踏青的，无意中撞见你被人陷害投湖，就顺手救了你一命！”
“你为何要救我？！”少年面色略带疑惑，终于对她吐出了第一句话。
池竹轻笑一声，语气逐渐轻松：“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姑娘我心肠好，救你一命怎么了？再说了，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你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裴衍低下头，再度沉默起来。
良久，他脸颊憋的涨红，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抱……抱歉！”
“呵！”池竹忽然笑了，她挑起眉，语气变得轻浮起来：“在我这，仅凭一句道歉可不够！大恩要言谢，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至于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呀！小少年！”
闻言，裴衍神色错愕地看着她，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一瞬间愣着那里。
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耳尖微微泛红，说话也磕磕巴巴的：“我……我年纪小，不合适的！”
“没关系呀！”池竹笑的活像只勾人魂的妖精，语气挑逗：“姐姐我啊，就喜欢年纪小的弟弟，还是说……”
她接着装出一副委屈到快要落泪的神情，用秋水般的眸子盈盈望着少年：“我不够漂亮，让你看不上我！”
“不……不是！”少年结结巴巴，神色慌张的想要解释清楚：“你……你很漂亮，是我配不上你。救命之恩，我会用其他方式报答的，但这……这个不行，抱歉！”
呵！这样的裴衍还真是好玩，说话结结巴巴的，好可爱呀！好想一直逗他，怎么办？！池竹笑着，眯了眯眼：“哦，是吗？那你要用什么方法来报恩呢？我看你身无分文，又不想以身相许，那……不如你叫我一声姐姐，从今往后，我养你啊！”
裴衍愣愣地看着她，仿佛一整个人都要陷进她那双温柔到极致的眸子里去。
“我……”他一手紧攥着床单，脸颊憋的通红，好半天才轻轻地叫道：“姐……姐姐！”
“哈哈哈！”池竹得逞后欢快地大笑起来，还不忘调侃裴衍道：“弟弟，你脸这么红，可是害羞了呢！”
裴衍听见她的笑声，脸颊的潮红在一瞬间蔓延开来，直至脖颈处。他满脸羞赧的低下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只是还……不太习惯……”
“好，哈哈！没关系的，哈哈！”池竹一边说，一边在尽力憋住笑意：“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姐姐等你习惯哦！”
白泽在一旁无语的朝她翻了个白眼：“宿主大大，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像是在诱拐小孩吗?”
“可是你不觉得，现在的裴衍，真的好好逗啊！”
再说了，现在不玩他，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
“好吧，好吧，但你可别忘了，我们留他是用来干什么的！”
“好了好了！我自有分寸的。”
池竹语气敷衍的将白泽挤走，转头又满眼笑意的看着裴衍道：“姐姐看你身上衣不蔽体，就在你昏迷的时候呢，给你买了几身衣服。有一件已经给你穿上了，还有这两件，你看看合不合身，不合适我们再换啊！”
说着，池竹将手里拿着的好几件锦缎织成的衣衫递到裴衍怀中。
裴衍垂眸看着自己怀里的衣物，不断摇头，声音微颤道：“我……我不要，我只是报恩，不能再要姐姐的东西！”
“哎！给你你就拿着！”
池竹摁住他往回递的手，眼底带了点愠色，假意生气道：“我只喜欢好看的人，要做我弟弟，不好看可不行！往后啊，你也要将自己收拾的俊俏些，我看着高兴！再说了，你都叫我一声姐姐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少年不知所措抱着衣物，看着池竹，又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池竹专门靠他靠的近了些，笑着哄诱道：“那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我的乖弟弟！”
“裴衍，衍……衍生的衍！”
“嗯，那姐姐往后，便叫你阿衍，好吗？”
“好……好，都可以！”
……
入夜，子时
月色如水，明亮皎洁，繁星点缀长空，一轮清冷的残月悬挂在天际，整个天幕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天地间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微风拂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池竹来来回回的翻身，却这么也睡不着。
“白泽，你睡着了吗?”她问。
白泽：“我能说睡着了吗？！”他就差一点点！
池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就陪我聊两句，太无聊了！”
白泽：“说！”
“你说，裴衍到底在恐惧什么，是他的原生家庭吗？”
她想不通，裴衍是反派，权倾朝野的少年首辅，这样的一个人，在这世上，也会有让他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吗？那……到底是什么？！
“宿主……”白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说道：“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谁生下来就注定是坏的，都是后期生长环境的影响，除非……”
“他是天降魔煞，天生坏种！”
池竹闭上眼，脑海中清晰的回忆出上一世裴衍做过的事情。
他曾挟天子，令百官，行峻法，重劳役，累赋税，兴战乱……，导致战场上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城中百姓水深火热，颠沛流离；朝堂上朝纲紊乱，奸党当道。整个国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裴衍的出生，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就像沈纪宁曾经说过的，他，死不足惜！
“白泽，我，绝对绝对不能……对他心软！”池竹紧紧掐着自己的掌心，这话像是对白泽说，更像是对她自己说。
白泽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天意难测，该来的也躲不掉。宿主大大，我只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意，活得洒脱些，总归是好的！”
“好了，夜深了，睡吧！”池竹声音有些闷闷的。
白泽没再说话，周围又归于平静。
而无尽绵长的黑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却不止池竹一人。
少年想不明白，被世人抛弃的他，身处于无尽的黑暗之中，还能配有属于自己的唯一一束光亮吗？
他的整张脸都被淹没在黑暗之中，唯有一双眸子带了点光，静静地凝视着睡在地上的人。
她，为什么救他，真的只是因为……善良吗？
呵！裴衍不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施善的人，他更不会去相信任何人，只是目前，他恐怕也只能暂时依靠这个人。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最起码，现在能让他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很好！
裴衍笑了笑，目光中又带着阴狠：“姐姐，想要我的报答，当然可以，只是……就要看你接不接得住了哦！”
毕竟，毒蛇可不能随便救，难道姐姐，没听说过农夫与蛇？！
她或许是个好人，可他……必定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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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体双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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