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过雨,这会天色阴沉沉的。
正堂里面,光线太弱照不进来,只看见那散落的金银上,一丝流光,随着被风吹动的衣摆,明明灭灭。
沈佩珮抬起头,只见楚云祁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大腿几乎和她的肩膀整个贴着。
他背光站着,看不清楚表情,双手背在身后,不知在摆弄什么,发出一种清脆而短促的声音,像是在拨动拉紧的线。
沈佩珮直觉他想动手杀她。
他甚至没带刀或者别的什么,可这种感觉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强烈,她只是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他再次开口,还是如往常那般轻言细语。
“是……”,沈佩珮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沸腾得好像要炸开,手脚却是冷的,身体打着寒颤。
“我也不知道。”,她用尽了所有力气,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伸手捡起那封更像催命符的信,当着楚云祁的面撕开,然后一抬手,举到他面前。
“我还要收拾,你闲得没事做,正好念给我听。”
没有回应。
楚云祁只垂着眼睛看那封拆开的信,没答应也没拒绝。
不知过了多久,沈佩珮的胳膊开始发酸,他突然就笑了。
“就这么相信我?”,这句没了往日那番装腔作势出来的温柔,他的声音很冷。
沈佩珮的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为什么不信?”,她反问。
“好。”,楚云祁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下一秒,沈佩珮手里的信被抽走,她高悬的心瞬间放下了一半。
而另一半,她在赌信里的内容,她赌原身和太子之间除了男女之事,没有别的牵扯。
“珮珮卿卿见字如晤。”,楚云祁抖开信纸,声音恢复了往日那般柔和,“孤听闻汝受伤,心中焦急,奈何公务繁重,脱不开身。”
“今日早朝,偶遇令伯父,得知汝已大好,方才心安。又闻令弟还俗归家。卿逢双喜,孤亦喜不自胜,奈何接风之日,孤亦有公务在身,故备薄礼一份,望卿卿毋怪,切莫责吾。”
楚云祁的声音虽然和煦如春风,可惜没什么感情,一封缠缠绵绵的信,被他读得好像AI听书。
不过沈佩珮虽然听得难受,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赌对了,原身确实和太子没有什么除了感情之外的联系。
“读完了?”,沈佩珮故作不经意的一抬头,看向盯着信纸视线迟迟未动的楚云祁,“没有别的什么?”
楚云祁一抬眼,视线落在沈佩珮脸上,眼里没了笑意,深潭古井一般的眸子注视着她,一眨不眨。
“没了”,他说,“阿姐还想听什么?”
“不想听。”
沈佩珮以为逃过一劫,身体整个松懈下来,顿时觉得腰酸背疼。
她抱着重新装好的锦盒缓缓起身,看着楚云祁手里的信纸笑道:“我没手拿了,你帮我处理掉吧。”
“等等。”,楚云祁叫住转身要走的沈佩珮,笑道:“这可是太子的信,阿姐怎的这样不珍惜。”
“太子怎么了。”,沈佩珮想起书里的结局,顺嘴道:“今日是他,明日还可以是别人。”
“一封信而已,什么都不是,帮我烧了吧。”
今日是他,明日还可以是别人?
楚云祁眯着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藏在袖子里的冰丝。
只要他愿意,就能在沈佩珮踏出正堂门槛的那一刻叫她身首异处。
从此,他便没了后顾之忧。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就和刚才楚云祁靠近时她所听到的一致——似有若无的拨弦声。
这到底是什么?
沈佩珮原以为危机已解,却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汗毛直立。
她偷偷瞥了眼身后的少年,发现他并没有跟上来,顿时松了口气。
得快点离开这里了。
这样想着,沈佩珮一脚踏上正堂的门槛。
就在这时,小桃一脸慌张地冲进院子,跑上楼梯的时候还摔了一跤,正好推了门槛边的沈佩珮一把。
这次沈佩珮摔出了经验,往后退了几步稳住了身形。
小桃的脑门撞在门槛上,疼得她好一会都没缓过劲,结果刚一起身,右边的发髻就整个散了下来。
“怎么回事?”,她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珠花,却看到旁边有簇整齐的断发。
她抬头四处看了看,也没看到个钩子什么的,不明白头发怎么就突然断了。
“你还好吧。”,见小桃撞到了门槛,沈佩珮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要过去看她。
“还好还好。”,小桃一脸困惑地捏着那半截头发直起身,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就听头上“嗖”的一下,像是箭矢飞过的破风声。
门口的两人慌忙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沈佩珮还以为是谁无意间射了个弹珠之类的东西,可无论射过来的是什么,落地起码也会有响声。但刚刚这一声过去之后,现在的正堂里却静得落针可闻
她和小桃对视了一眼,都默契的没说话。
“你跑这么急,出了什么事吗?”,沈佩珮装作若无其事地抱起地上的锦盒。
“就在刚才,花园的大湖里捞起来了个人头。”,提到这个,小桃顿时脸色苍白,“似乎是哪个房里的丫鬟,现在正找大家去认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沈佩珮的心底骤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喊了声小桃就准备往花园赶。
眼看就要跨过门槛,她却蓦地收回了脚。
“南之。”,她笑眯眯地转过头,看向身后已经坐到了椅子上的楚云祁,“你不去看看吗?”
从小桃捏着那断发进来,到屋里无缘无故地出现什么东西飞速掠过的破空声,沈佩珮就猜到这个门槛一定有问题。
她没办法知道是不是肖彦动了什么手脚,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离得远他也能杀她,那不如就紧紧贴着他。
大不了要死一起死。
“既然阿姐都开了这个口。”,楚云祁慢悠悠地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笑道:“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宁国公府后花园的大湖里竟然飘起来个无头的女尸。
还恰好遇上沈老夫人饭后消食,将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沈佩珮带着小桃和楚云祁赶到后花园时,白氏老远就看到了那抹娇俏的粉色,顿时皱紧了眉头。
这尸体是她房里的管事嬷嬷王嬷嬷家的小孙女,昨日她儿子儿媳有事,就将孩子放在王嬷嬷这待一晚。
白氏想着她今日便要走,就把放猞猁咬死沈佩珮这个事指给了她去做。
王嬷嬷本来挺担心孙女的,在白氏的一再保证下,说有专门的人会去接她不会有事,她才点头同意。
结果这丫头自从出去后,就没见着回来。
后来听说沈佩珮晚上抱着那畜牲从花园里出来,还给它找了郎中,她就预感到会出事。
结果今早陪老夫人散步,一看湖上飘着个无头女尸,衣服还正好是昨晚那丫头穿的那身,她才知道,糟了,没办法跟王嬷嬷交代了。
还好王嬷嬷从昨夜开始就忙着找她这小孙女,现在不在这,不然被她看到了,放猞猁的事就要整个露馅。
沈佩珮手里的锦盒都没时间找地方放,端着就大步来到人群聚集处。
一见是无法无天的大小姐来了,刚刚还围成一圈的下人们纷纷让路。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这湖里会飘起来个尸体。”,沈佩珮走得急,没看清,一脚踏过去差点踩到那女尸僵直的手臂。
沈子川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衣袖往回一拉,这才让她没冒失地踩上去。
她一低头,刚看清那尸体身上所穿的衣裙,头皮立刻炸了起来。
怎么是她?
只见这泡发胀大的尸体身上穿着件鹅黄短袄,和昨晚故意带她绕圈的小丫鬟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旁边的沈子川见沈佩珮面色不太好,以为她是被这尸体吓到了,便出声安慰道:“放心吧,我已经派人下去查了。”
“只是这尸体没有脑袋,也不知道是哪个房里的丫鬟。”,沈子川摇头叹了口气,“只能先清查府里的丫鬟,看看有没有昨晚失踪不见的。”
“那现在呢,查出什么没有,人是怎么死的?”。
沈子川摇了摇头,“我已将这尸体简单检查了一遍,没有明显外伤,很可能就是断头而死的。”
沈子川年轻时在外征战多年,为大梁平定了西南边陲,收回来不少土地,是大梁为数不多身怀赫赫军功的人。
所以能在仵作来之前,简单地检查一下尸体。
沈佩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尸体脖颈处整齐的断口,心里顿时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书里肖彦师从百晓生,学习帝王之术。同一时间接受百晓生教导的还有一人,名叫楚云祁。
百晓生虽是前帝师,可楚云祁跟着他学的可不是什么正规的东西,他学的是诡术。
诡术便是一切你能想到为人所不耻,不能拿到阳光下翻开的东西,包括欺诈,制毒,盗窃……还有杀人。
肖彦那师兄楚云祁便使得一手杀人于无形的绝技,悬丝杀人。
这本书的结局最后为什么会走向BE,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人。
他的存在,就好像肖彦拿到了把削铁如泥的刀,所有阻挡他走上皇位的人,无论是谁,最后都无一幸免的成为这把刀下的亡魂。
尸体脖颈上的断口异常平整,连白森森的脊骨都断的很整齐,哪怕是放到现代,用手术刀,用电锯,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沈佩珮顿时脊背发凉,这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昨晚面对的是什么。
不是猞猁,也不是肖彦,是一个手段残忍又狡猾的杀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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