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伏龙市午夜的暗巷里，凌乱中透着奔命的气息。辜远拼尽最后一口气力，踉跄着躲入了角落的垃圾堆中。
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稳妥的选择，现实不会如影视剧一般强行为敌人降智，可已别无他法。
身上的血液几乎要流干，再不够支撑他继续逃窜了。
果然，不过两三分钟，危险夺命的追踪声纷沓而至。
来人都是训练有素，谨慎又大胆地布防到了辜远的几步之外，渐渐围困住暗巷里这处唯一的藏身地。
辜远屏气听着他们越靠近越迟缓的动静，内心不是不绝望的。
“砰”地一声枪响，撕破暗巷里的最后一层掩饰，辜远瘫软在血泊之中，眼神死寂地望着持枪者。对方也同样目不转睛地回视。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安静地对视，也或许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一次相见无言。
良久，持枪者收回了目光，转身就要带人离开，却遭到了身边人的质疑。
“虎哥，就这么……”
“人都死了，你们不都亲眼看见了吗？”
“那…，总要带回点‘东西’吧！”
那人依旧似不肯罢休，蠢蠢欲动地拿出一把锃亮的匕首，在辜远已经没了气息的身体上来回比划。
“人都死了，就留个全尸吧！毕竟大家也曾兄弟一场。”
说完，虎哥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而他身后的那几人心念微动，留在原地彼此试探了几眼后，也不再强求，空手离开了。
又约莫一二十分钟后，本该去见了阎王的辜远，竟然又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黝黝的眸子里，隐约有愤色，可水光更盛。
“呃，该死、的臭老虎！夹带私仇！”
喘息着骂出一句，辜远方才激回了自己的神志。他虚弱地挪动着身体，靠坐在墙壁旁，强忍痛苦掏出怀中的手机，拔出一个号码。
“喂，……
——我还活着……
——来接我！”
“这么说，是胡又虎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了你一码？”
“嗯！”
市中心医院里，刚从鬼门关闯了回来的辜远，此时正安心趟在专门的特护病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市局的副局长文常山闲聊。
文常山大约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精悍神态倨傲目光烁亮，俨然一副久居上位者的气场。不过，他在与辜远的交谈中，却刻意地屏蔽了这种气场。
言辞口吻更接近长辈的亲切，而非官方的质询。
“那他干嘛还要朝你胸口开这么一枪，那位置凶险到只要我再晚来那么几分钟，你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辜远在他的面前也一如既往地随性自如，真实得彻彻底底，还相当熟练地附送了一个白眼。
“因为我是个叛徒啊！他只是依照先前打赌的约定，留了我一次活命的机会。并不意味着，他要为了我而放弃原则。”
“一个□□打手，还讲什么原则？”
“□□”三个字一出，文常山的话便越说越轻飘，底气渐渐虚弱。显然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合适。但碍于面子，选择硬着头皮讲完。
之后，再尴尬着搓了半天手心，不难么刻意地找补了一句，想要强行挽回。
“咳，当然了，这不包括你。”
“切，谁在乎！”
辜远表现得不以为意。
不过，场面还是有些淡了下来。
两人互相沉默了半天，辜远垂着眼睛，淡淡说道，“你知道我为了摆脱‘□□’三个字，付出了多少。”
文常山目光复杂地点点头。
“老文，我不介意你提到我过去的身份。不管说它是脏臭的污点也好，或许是丑陋的疤痕也好，我都…熬了过来。现在，我只想知道，往后的日子里，我是不是真的不用再活得像以前那样，那样的污秽浑浊了。”
“当然，辜远，这是我承诺你的！”
辜远轻轻地点头，如释重负。
“那就好。”
其实，到这里，文常山知道自己应该就此打住的，他不能阻止辜远开始新的人生。毕竟，线人任务已经超预期地完成。只要走出这个病房，迎接辜远的合该是一片晚来却又备受期待的光明。
只是，只是……
对面那张沧桑的老脸上数次展现出欲言又止的为难与挣扎，辜远本想无视到底。已经九死一生地履行了约定，临结束的时刻他不希望听到任何节外生枝的可能。
奈何三年间的生死默契让他心生不忍。
“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
辜远沉默着唾弃自己。
而文常山尽管下意识地否认了，但踟蹰片刻后忽又转了口风。
“咳，其实还有一件事。”
二次遭受辜远的白眼，文常山面上沉静如水，丝毫不为所侮，只除了几丝心虚。
“这次清剿行动中，我们还有一位同志受陷其中。原本计划着，在你离开之后，他还能继续潜伏一段时间，善后一些收尾工作。但是……”
文常山此处故意卖了个关子，眼巴巴地擎等着辜远发问，熟料他完全不配合。寂寞的停顿过后，他只好又讪讪地道，“前几天他被你陷害进了地牢。”
病床上一阵剧烈颤动，辜远不顾受创的身躯，强撑着坐起身来。无法置信的控诉目光，犹如凛冽的寒刀直直地刺向文常山，恨不能刮出血肉来。
“你指谁？你指的他妈的是谁？”
“小远……”
“别这么叫我！”
眼瞅着文常山窝窝囊囊地闭上了嘴，辜远心中腾空而起的愤怒，不减反增。狭长的双眸瞪得老大，狰狞目色充斥盈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粗喘了几大口气，平复下内心的焦躁愤懑，辜远克制着继续道，“老文，陆征那小子是你跟我一起设计的，当初我那么……，最后还是听从了你的计划。结果现在你又来告诉我，他是自己人？”
“到底是你玩忽职守，还是你们把我当傻子在耍？”
“我在狼窝里跟你们配合了三年，连另一个卧底的知情权都不配得到吗？还有，你们现在说出来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想让我去救他？”
几通发泄下来，辜远几乎爆炸的情绪，总算露出了趋缓的迹象。文常山趁机赔着笑脸解释道，“小远，消消气，消消气。这件事，我事先也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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