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赔礼道歉当作理由之后，谢未像是卸下了心头最后一块小石头，心安理得地吃起了入口即化的香甜小蛋糕。
被拒绝的黑豹也不恼，点了点菜单平板上的图做起了推荐， “冰山熔岩蛋糕也很不错，是这家的网红款，需要吗？”
谢未自然是笑纳了。
“还要这个！”
“这个！”
乐渊渟看了眼谢未在玻璃桌下一览无余的平坦小肚皮，只是这样看着他，极虚出来后一直空洞的心口就仿佛被填满了一些。
垂眸饮下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瞬间填满了整个味蕾。
放下咖啡杯，乐渊渟神色淡淡，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喝茶。
“少吃一些，等下还要吃午饭。”
谢未依依不舍地望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小蛋糕，就听到乐渊渟话音一转，“不过可以打包带回去。”
于是谢未又重新高兴起来，圆滚滚的大眼睛也跟着亮了几分。
午饭照例是林松明开车带着去的。
乐渊渟快速将手机里林松明发过来的餐厅攻略看过一遍记住，然后带着谢未单独进去了。
这是家私人饭馆，在闹市的隐秘处，外界名声并不显，然而能够找到这里的人却唯有身价地位顶尖的那一批。
推开暗红色的木门，浓郁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谢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乐渊渟。
淡然带他穿过花木繁茂的小径，乐渊渟看似成竹在胸的表面下也有些惊奇。
本想是带着谢未来吃些好的，却没想到他们踏进的竟是一家妖怪开的餐厅。
或者是经常来这里的食客。
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妖气，淡而密集。
“两位先生，请这边请。”迎面走来一位穿着素色汉服的服务员引着谢未和乐渊渟往里走去。
谢未偷偷打量了一会儿，确认了她只是普通人类。
走过长长的木质长廊，谢未视线扫过横梁上帷幔点缀着细小的珍珠，到高飞的檐角上挂着的莲花灯。
这个地方，满是漫长时间留下的岁月厚重。
服务员回头一笑，“晚上的时候才会点灯，届时客人可以来欣赏。”
谢未看了眼乐渊渟，在对方同时看过来的专注视线中缓缓点了点头。
曲裾在行走间微微晃动着，在这样宁静悠远的地方，连像来活泼的谢未都忍不住声音轻了起来。
“我能见见你们老板吗？”
“实际上，您稍后就能看到他了。”
很快，谢未就明白了服务员话里的意思。
所有饭菜竟是由厨师亲自在现场制作的，而这家的厨师，正是老板。
从老板走进门的那一刻，谢未就闻到妖气了。
对方是一只小妖怪，妖力低微，不具有任何攻击性。
却是这么多年来，除去乐渊渟以外，他见到的整整意义上的妖类。
而不是偶有阴气怨恨而生的脏东西。
最重要的是——
谢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条厨师……错了，是这位厨师，居然是一条鱼妖。
胖乎乎圆滚滚，一口下去满口留香的胖头鱼！
正熟练用胡萝卜雕着一条橙红鲤鱼的微胖厨师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恶寒，拿着小刀的手一抖，整个鲤鱼尾巴就都削飞了出去，砸进了饭桌上的汤碗里。
浓白的带着香气与油花的水珠溅了出来，厨师眼皮一跳，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抱歉，是我的失误，今天两位客人在本店所有的消费都算是赔礼。”厨师严肃地道了歉，扬声叫起了刚才的服务员，“静雅，带两位客人更衣！”
他只顾着懊恼自己的失误，也就没有注意到，乐渊渟横过来挡在谢未面前的手臂，连一丝油星都没有溅上。
等了会儿，本该马上进来的服务员却不见踪影，厨师皱了皱眉，正准备亲自出去叫人，就听到来的客人中年长成熟的那位叫住了他。
“外面听不到的。”
厨师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听到谢未微微有些歉疚的声音响起，“刚刚不是你的问题啦，你是被我吓到了。”
谢未诚恳道，“你看起来太好吃了些。”
对于天敌和危险的警惕和畏惧，是每个生物的本来，而这一点修炼成精的妖类尤甚。
厨师：“……？”
他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渐渐有惊恐冒了出来。
然而不到两秒，这丝惊恐就变成了看破一切的淡然。
“你们也是妖？”
谢未狡黠一笑，“是呀，我是猫哦。”
厨师：“噢。”
他想了想，“那我多给你上几条鱼，这位客人呢？”
他看向乐渊渟。
“都可以，我不挑。”
谢未主动补充，“他也是猫，可大一只了。”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烟雾小黑豹，笑眯眯的，“是不是超大？”
厨师看了眼他掌心里温顺的，没个巴掌大的黑豹，无语了一瞬。
不过至少知道了另一人的跟脚，也好对口味做菜。
“你不怕吗？”谢未见他娴熟地继续做着菜，几乎以为自己之前看到他眼里的惊恐是假的。
厨师点了点头，“怕。”
在谢未疑惑中他话音一转，“但是不会有比我做鱼更好吃的妖了。”
他认真看着谢未，眼底流淌的是对自己厨艺的自信与骄傲，“吃掉我，也就一口，但是留着我，你能吃到世界上最美味的鱼。”
谢未明亮的眼睛于是弯了起来，如同一弯月牙。
从饭馆出来，谢未小肚子都鼓了起来。
他的步子有些跳脱，明显能看出他愉快的好心情。
“你是特意带我来这里的吗？”
因为知道我在这么多年来，没有遇到同类的孤独？
谢未望着乐渊渟，眼睛里盛着暖融的日光，眨眼间就随着笑容将温暖流泻了出来。
仿佛是被这暖融给融化了，乐渊渟忍不住撇开眼，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对于温暖的追求而望过去。
他风轻云淡点头，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高深莫测，“你开心就好。”
天知道挑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够贵够雅够稀奇，结果里面居然有条鱼。
乐渊渟有些郁郁地想，这下他独一无二的同类身份都没有了。
*
秦毋归走了。
谢未和乐渊渟在外面玩了一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
何奶奶说，秦毋归早年失去联系的亲人找到了他，急于和家人团聚的秦叔叔今天下午就迫不及待地搬走了。
他的亲人在另外的省市，隔着大半个华国。
谢未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把消息告诉他的何奶奶，“这、这也太急了！”
他知道这对于秦毋归是个好消息，即使舍不得，也没有说出不让他走之类的冲动话。
只是——
“为什么不打电话叫我回来，至少我也能送送秦叔叔。”
少年倔强地紧抿着双唇，仰头委屈地看着她。
何奶奶轻叹一声，揉了揉谢未的头发，“住在我们这里的人，能够有亲人还活着，又有谁能按耐得住呢？”
谢未于是不吭声了。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见过楼里的邻居们有亲人朋友来找过他们。
在这个破旧偏僻的小区里，他们就像是被世界遗弃了。
当然，柳姐姐的男朋友们不算。
想要泡小云哥的女孩子们也不算。
闷闷不乐回了房间，谢未一头栽进了枕头里。
兜里的烟雾小黑豹飘了出来，毛绒绒的小脑袋在谢未颈窝蹭了蹭。
谢未从床上翻了个身仰倒在床上，烟雾小黑豹飘了过去，少年清泠泠的眸子像是含着一汪水，又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我就是有一点难过。”谢未戳了戳烟雾小黑豹略有些飘忽的小身体，食指与拇指贴得极近，“就这么一点点。”
说完他泄气般地看了看手机，“我以为我和秦叔叔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结果他走了大半天了连天消息都没发。”
“气死我了！”他一把将被子拉过头，没一会儿一只长毛凌乱的大白猫从被子下挤了出来，咬着被角四条小细腿蹬得飞快。
没一会儿，他像是累了，瘫倒在床上，露出雪白雪白的肚皮。
烟雾小黑豹被他按在了爪下，谢未喃喃着，“……你说，秦叔叔是真的找到自己亲人了吗？”
“不相信的话，去看看就好了。”低哑微沉的声音从窗边响起。
谢未扭了扭头，就看到单腿屈膝坐在窗边的乐渊渟。
“你说得简单，可是我问了奶奶，他们也都不知道秦叔叔搬去了哪里。”谢未小爪子在空中一抓一抓的，喃喃开口，“我都怀疑秦叔叔是不是进了传销。”
毕竟常年宅家没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很容易被骗啊！
乐渊渟像是笑了一声，那笑声让谢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都怪你，下午要不是你带我去玩，我才不会错过秦叔叔搬家。”
“那下次我不叫你了？”
“不行！”谢未爬起来哒哒哒跑到窗边，“我是你的特别助理，你去哪我就去哪。”
于是谢未就看到乐渊渟笑了。
和以往的或嘲讽或冷笑不一样，他温柔起来的时候面上的邪气都不明显了。
晕乎乎被乐渊渟抱起来，谢未一错眼，就发现自己凌空悬在了窗外。
微凉的夜风吹动着毛毛，谢未小声喵了起来。
拍了拍谢未肉感十足的屁屁，“变成人。”
身后传来的触感让谢未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变成人的同时，抱着他的乐渊渟突然变成了一只黑豹。
油光水滑，尖牙森然，谢未自觉骑了上去，伸手捏住了之前就想要摸的小圆耳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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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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