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见过秦毋归之后，何奶奶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了谢未裤腿上沾染的黑色泥巴，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谢未出去玩的时候注意安全，要和家里说一声。
心里抱怨着都怪乐渊渟让他晚了一整夜忘了把衣服洗掉，照例跟何奶奶道过晚安之后，谢未反锁了卧室门。
夏季的夜黑得有些晚，谢未看了眼外面仍算得上明亮的天，掏出手机和大学室友打了两把游戏。
中途的时候乐渊渟就过来了，仍是熟练的从窗户外翻了进来，然后无声落在谢未的床上。
已经熟悉乐渊渟操作的谢未眼皮也没抬，垂在床边的一条腿踢了踢床底的箱子示意他，“自己拿。”
乐渊渟凑过来，挨着谢未在他身边坐下，两条修长的手臂自然地将他圈了进来，“今天不玩这个，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谢未还没说话，手机听筒里忽然有咋呼的男声响了起来，“什么好地方？谢小未你是不是背着组织偷偷成年了！”
没有关麦，也没能及时阻止乐渊渟开口的谢未：“……”
他耳尖红了红，捏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对着网络另一边的人解释，“我们是正经人，不像你思想肮脏！”
乐渊渟看他只顾着跟手机那边的人说话，顿时不爽了起来，“这人是谁？”
“我大学室友。”
“你还念什么书，你一只……”
眼见乐渊渟就要脱口而出一只猫来，谢未眼疾手快赶紧将麦和听筒同时关了。
在谢未瞪大了眼睛的威胁下，乐渊渟慢吞吞改了口“……一只小可爱。”
松了口气的同时谢未耳尖更红了些。
虽、虽然猫猫本来就超可爱，但是这样直白他也会害羞的！
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对方头像旁边仍在不停闪烁的小喇叭，谢未默不作声关了手机，才抬头看向乐渊渟。
“你说去哪？”
自然是乐渊渟从遇到妖怪饭馆之后就在深思的一个问题了。
在遇到那条胖头鱼之前，他还能用同类这一身份在谢未心里占据一个最特殊的位置，但是现在多了条鱼，事情显然就有些不妙起来。
这些年谢未没有见过别的妖怪，一是因为何萍蓬与赵有榕在谢未身上做的遮掩，屏蔽了妖类察觉到谢未的同时也屏蔽了谢未的感知，二是苍菏小区凶名在外，有些门道的妖怪修行者都知道绕着这里走，只有些懵懂的小妖怪和半吊子水的江湖术士不知者无畏还敢留在这里。
再则就是现在这个时代，万物灵长已经变成了人类，人行天道下自然是神鬼蛰伏。
只是……
乐渊渟想到自己从极墟里逃出来的时候所感应到的信息，眼神暗了暗。
“之前我见你遇到那鱼妖心情很好，特意去打听了一下附近妖怪的信息。”
谢未小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巴巴看向乐渊渟，“然后呢？”
乐渊渟微微一笑，“所以我今晚过来了。”
听明白乐渊渟话里的意思后，少年人清透的眼眸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谢未扔开手机，伸手抓住了乐渊渟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带我去！”
乐渊渟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有些莞尔，“你多大了？”
谢未：“快两百了。”
乐渊渟：“这两百年来你难道就没有见过其他的妖？”
谢未愣了一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好像……见过吧。”
乐渊渟挑眉：“好像？”
这下谢未纠结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好一会儿才在乐渊渟奇怪的视线中慢吞吞解释，“我应该是见过其他妖的，只是……我的记性不太好。”
说完他假装不在意，却又忍不住偷偷摸摸看向乐渊渟。
见乐渊渟怔愣不说话，他顿时有些受伤，抿了抿唇，“你不会觉得我脑子不好，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吧？”
乐渊渟顿时回过神来，“当然不会，其实我的记性也不太好。”
“真的吗？”谢未顿时感兴趣起来，挨挨蹭蹭靠近乐渊渟，谢未睁着大眼睛，“你不要为了安慰我而骗我。”
“当然不会。”乐渊渟摇头，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毕竟……我连有关我的猫的记忆都忘了很多。”
谢未不喜欢乐渊渟此时的样子。
他的表情神色没变，就连眼神也是淡淡的，但是谢未却觉得此时的乐渊渟是难过的。
也许是因为乐渊渟曾经对他开过的玩笑，看到他为他口中的猫神伤的样子，他莫名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
“不过还好，虽然以前的记不太清了，但是我们还能创造新的记忆。”
宽厚的掌心揉了揉谢未的头顶，乐渊渟脸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来，“你说是不是呀？我的小猫。”
“啪”的一声脆响，是谢未伸手打掉了乐渊渟落在自己头顶的手。
他扭过头不看他，传过来的声音却闷闷的，“不要开这种奇怪的玩笑了。”
少年的力气并不大，打在乐渊渟手背的力道甚至可以说得上轻柔。
乐渊渟却伸手按了按自己的手背，才难得认真点了点头，“好。”
明明乐渊渟答应了他不乱开玩笑的要求，谢未却并没有感觉到高兴，心里反而说不出的憋闷了。
心里憋闷，却又找不到理由，想不出来干脆先放着。
想到今晚本来要做的事情，谢未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乐渊渟的背，皱着一张小脸嘟囔，“天都快亮了，还去不去集市了。”
“这就去。”说着乐渊渟变成原形，尾巴卷着谢未放在了自己背上，“抓稳了。”
再次坐到了乐渊渟的背上，谢未已经能熟门熟路地在大黑豹身上薅着毛毛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了。
乐渊渟：“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大黑豹飞行的速度很快，谢未在耳畔呼呼风声中听到的乐渊渟声音都有些失真。
谢未：“什么奇怪？”
乐渊渟：“我们是妖，无感六识在修行中早已经超凡脱俗，又怎么会出现记性不好的情况。”
“这样的情况很奇怪吗？可是我认识一个妖怪，每个七天记忆就会清零然后重新开始。”
说着，谢未自己都愣住了，“……我认识这样的妖怪吗？”
他想着，好像是有些奇怪。
想了想，他向乐渊渟解释道，“我十八年前受过一次重伤，那次之后就忘了很多事情。”
乐渊渟没有回答。
于是谢未的耳畔只剩下了来自盛夏的风。
本该是轻柔的，却在大黑豹的极速行进中仿佛变得狰狞起来了。
妖怪集市距离苍菏小区所在的丰安市隔了两个省份的一处偏远县城上的一座山上。
乐渊渟在山脚下将谢未放了下来，“到了。”
到了？
谢未用眼神询问乐渊渟。
除了影影幢幢的树影和天上那比寻常时候看起来更加大而圆的月亮之外，就跟普通树木繁盛的大山没什么区别的地方，就是所谓的妖怪集市？
谢未试探着往山里走了两步，正当他纳闷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了头。
分明是月初，天上却挂着一轮银盘似的圆月！
“这是招摇山。”
谢未吃惊，“山海经里所记载的鹊山之首？”
分明是第一次来，却要装作很熟练的乐渊渟给了谢未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谢未顿时肃然起敬。
他跟在乐渊渟的身后往山里走，每走两步就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头顶的月亮。
银辉洒落在山林之上，仿佛一层纱衣笼罩在地面上。
这里的纱衣不是比喻，而是一种谢未很难形容的，如有实质般浓稠得仿佛谢未伸出手就能捧上一掬月来。
他忍不住拉了拉乐渊渟的袖口，指了指头顶的月亮，“现在才月初，怎么会是圆月？”
乐渊渟沉吟片刻，觉得不能在谢未面前显露自己的无知，将以往的经验和自己渊博的知识结合起来之后，才慎重开口，“你要知道，妖怪拜月是一种古老的修行方法，而这里则是众多妖怪聚集的地方……”
“两个乡巴佬！”
“什么声音？”谢未揉了揉耳朵，疑惑地看向四周。
“什么拜月，老掉牙的修炼方法早就过时了！”轻微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如果不是山林里过于寂静，而乐渊渟的声音也本就温柔，谢未差点就忽略过去了。
听清楚那声音说的内容，谢未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脸色不变的乐渊渟身上。
乐渊渟淡定道，“山中小妖，最喜胡说八道。”
他拂了拂袖口并不存在的尘灰，又尖又细的痛呼声音就响了起来。
“哎呀，哪里来的妖风，吓死妖了！”
他眸子微微一沉，正想让这小妖怪彻底闭上嘴，却见谢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下身，指着地面的某处满眼都是惊喜。
“是只小蚂蚁！”
乐渊渟定睛看去，谢未脚下阴影旁，一只长着蚂蚁触角，手脚仍是蚂蚁模样的中年男人正像模像样地叉着腰，虽然只有蚂蚁大小，但乐渊渟仍旧看清了男人脸上的自得。
“万物皆有灵，蚂蚁成精怎么了？你们哪里来的乡巴佬，连山主剪纸成界的手法都不知道！”
他用蚂蚁的小细腿指着天上的月亮，“剪下来的时候是满月，后面就不会再变了。”
正处于好奇中，加上眼前的蚂蚁实在是太小，谢未仍旧是笑嘻嘻的好奇模样，“我们是从丰安市来的，特意来见识妖怪集市的。”
“丰安市啊……怪不得。”小细腿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蚂蚁人思索着丰安市怎么这么耳熟，突然，他摇头晃脑的动作一停，“你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谢未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丰安市，菀州省的那个丰安市。”
谁知眼前的蚂蚁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猛地爆发出了一阵狂笑出来，“哈哈哈哈他说他是从丰安市来的，哈哈哈哈哈哈！！！！”
蚂蚁人笑得直不起腰来，他边笑边问，“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是从苍菏海域来的？”
谢未纠正他，“是苍菏小区。”
他是猫，猫最怕水了，又怎么会去什么海域。
蚂蚁人：“哈哈哈哈哈哈！！！”
谢未：“……”
他和谢未对视一眼。
蚂蚁人：“哈哈哈哈哈哈！！！”
谢未：“……”
又对视一眼。
蚂蚁人：“哈哈……哈……”
谢未面无表情。
蚂蚁人：“……救、救命！！！”
掉马倒计时=v=
顺便文中的城市名称都是码字软件自动生成的虚拟地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要是自家市的话记得背诵全文h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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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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