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楼势力遍布洛阳,手下眼线无数,这些事情迟会被人知道,与其陷入被动,倒不如自己先坦白,然后再做打算。”
魏乘风声音冷冽严正,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冰雪做成,毫无人气。
他说的正是最顺理成章的猜想、
朝堂有朝堂的手法,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谢无极是银月楼的副楼主,安相国毫无忌惮的找上他,自然有自己的倚仗,而谢无极之上还有白凛生,他只能二择其一。
陆双鲤不解,“相国大人许了他什么好处?”
她身在银月楼,自然知道江湖人不太愿意与朝堂扯上关系,即便是她当初能拜入楼中,还是她爹费了好大的功夫送过来的。
“亲自去问问就知道了。”
名利亦或是财富,都是诱人的手段。
谢温年出声,“到了。”
兰溪镇虽然名义上只是一个小镇,但却是离洛阳城几公里外的一个落脚点。
这里原本是乡野酒家,江湖人多选此地为落脚点休整,日子久了,人来人往的这里逐渐扩大规模,逐渐形成了一个小镇,还有不少人在此隐居。
兰溪镇背靠山林,又远离了洛阳的繁华与浮躁,行人之间多是肆意畅谈,喝酒吃肉自带一股洒脱。
小镇策马多有不便,几人便牵马而行。
已近初夏,带着暖意的风卷起地上的绿叶,传奏着低沉幽然的箫声,如无尽的长夜中凄凉轻泣的哀鸣。
“这么多人?”
陆双鲤望着热闹的兰溪镇也有些懵了。
兰溪镇虽说只是个小镇,但人来人往这么多,密信只说找接头人,他们却连接头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公孙雪安慰她, “不必担心,你师兄定然有办法。”
谢温年是银月楼的大师兄,是白凛生对外的代表,行走江湖多的是人认识他,谢无极要叛变,除了白凛生之外,第一个要除掉的必然是谢温年,他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回来,想必是有了万全之策。
“小师妹,你这些朋友都找的不错嘛,眼光挺好啊。”
他在洛阳就发现了,他师妹身边的这三个朋友,除了公孙雪不通武力之外,另外两个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不说魏乘风的鼎鼎大名,单说另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虽看起来平凡质朴,但内力深厚,假以时日定是江湖上的佼佼者。
如今这不精武学的小娘子也能一语道破,看来也不像她表面那样简单。
谢温年眼睛像月牙般弯起,勾了勾唇角,朝陆双鲤绽开一抹笑容。
“兰溪镇以北三里有听雨小筑一处,你我只需在此等候,接头人自会现身。”
至于旁的埋伏,行走江湖难免会有打打杀杀,自不必在意。
他说的随意却胸有成竹,自然让人信服,陆双鲤放下心来。
几人步行过去,对于周边暗中打量的眼神视而不见。
那听雨小筑临湖而建,小筑之内布局精细雅致,垂下的珠帘错落有致,二楼有观景的亭子,檐角挂着一串铜铃,偶有风吹过时,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如泠泠泉水行过空谷的余音。
几人在亭中坐下,陆双鲤在四周逛了一圈回来,“这里环境好是好,可惜一个人都没有,太冷清了。”
谢温年撑着头,“本来就是避世的地方,想要人多的话就不必选这里了。”
他左手边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瓷瓶之上插了一枝梨花,引得公孙雪不由自主地看了好几眼。
梨花是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在路边折的,只是这瓷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也没见他身上带东西。
她看向一旁站着的魏乘风,他此时正看着凉亭之外,视线落在楼下,楼下空无一人,却听他说道,“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便有人上了楼,脚步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吱呀”声响。
几人站起身来,唯独谢温年纹丝不动。
来人年岁颇高,灰白头发,脸上略有皱纹,一身粗布麻衣,手里提着一壶茶,行动敏捷不似上了年纪的人。
他也不似其他家里来客的人一般客套,径直在谢温年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让你一个人来,你带这么多人,怎么?信不过我?”
谢温年挑眉,“老翁哪里话,都是朋友,我总不能把我朋友撂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一个人走吧。”
那人哼笑一声,“耍滑头。”
他丢了一只酒壶在桌上,“既是你的朋友,那便帮我去打壶酒吧,要镇中老薛头家的仙人酿,不对不少,酒坛中一半处为最佳,旁的我不要。”
如此紧急的大事,他还有心思要喝酒,还理直气壮的指示旁人去跑腿,“就你吧,看你这小伙子身体强壮,跑腿这件小事当仁不让。”
几人顺着他抬起下巴的方向看过去,被注视着的魏乘风脸色都没变一下,甚至眼睛都没抬,理也不理他。
“……”
眼光真好,一指就指了个最不会配合他的人。
公孙雪与陆双鲤对视一眼,觉总得他就是在刻意刁难人。
以免场面尴尬,公孙雪自觉挡在他面前,揽下这桩差事,“老前辈,郎君不喜酒味,不若我替他去一趟吧。”
她想的很好,这事虽然是冲着银月楼而来,但陆双鲤身上还有天水碧,离不得人,两件事情撞在一块儿,若是出了岔子怎么办。
那人上下扫视了公孙雪一眼,饶有兴致的问她,“你又是以何身份要替他走一趟?”
公孙雪镇定自若地任他打量,“他有不喜的东西,我当然不想让身边的人不愉快,既是朋友,自然谁去都可以,不是吗?”
“行走江湖不喝酒算什么逍遥,小娘子伶牙俐齿,只是他身为一个男人,却躲在后面让一个女人为他出头,可不算什么好汉行径。”
这就是强盗逻辑。
明明是他提了无理要求,现在却倒打一耙说别人不是好汉行径,江湖人颠倒黑白的能力颇让人无语。
公孙雪再想说些什么,那人没给她机会,拿起酒壶扔过去,魏乘风眼皮一抖,伸手接住。
魏乘风站直了身子,只见陆双鲤站在一旁,双手合十朝他祈求,公孙雪和程遇青担忧又满是歉意的看着他,身为牵头人的谢温年背对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去吧,莫要缩在小娘子身后当胆小鬼。”
他又看了公孙雪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提着酒壶转身下了楼。
陆双鲤松了一口气,在公孙雪耳边小声说道,“刚才真惊险,我差点以为他们就要打起来了。”
“放心,打不起来。”
魏乘风再不喜别人指挥他,为了陆双鲤的事情也会退让一步。
“那个谁,就是你,好酒有了,你再去买点下酒菜回来。”
程遇青左右看了看,茫然地指了指自己,那人点头,“对,就是你,去吧。”
他真当这是下馆子来了。
程遇青无奈地站起身,“我去去就回。”走之前他拍拍公孙雪的肩膀,“阿雪不会武功,就与阿鲤待在一块,莫要四处走动。”
公孙雪与他交换了个眼神,点头示意,“我知道。”
“我这小筑安全的很,你朋友在此不会有事,不要磨蹭,快些去。”
程遇青朝他拱手,“那就多谢前辈照看。”
四人团的两大高手全部被调离,留下一个不会武功的公孙雪,和一个武功高却神经大条的陆双鲤,谢温年皱眉,“前辈这是何意?”
“银月楼的家事,自然不能叫旁人听去。”那人眼睛都没抬一下,抿嘴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小娘子,是我请你出去,还是你自己走?”
如此直白,公孙雪提眉,这是看着他们的人都不在了,便不再有所顾忌了吗。
她牵着陆双鲤的手,悄悄塞给她一个东西,“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嗯。”
陆双鲤捏紧了手心里的东西,看着公孙雪离开。
别人的家事外人不好插手,公孙雪安安稳稳的在楼下露天的位置找了个地方坐下,但她留了个心眼,摘了颗粉玉菩提珠子给陆双鲤,关键时刻可以发挥左右,只期望能万无一失。
屋旁矮树郁郁葱葱,蓝天白云映衬之下,柔和的清风拂过,湖面引起波澜,湖中冒头的荷叶随风轻摇,檐角的铜铃泠泠作响,一片悠闲自得的景象。
天气真好。
公孙雪坐在台阶上,仰头看天。
凉亭之中的三人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只觉得时间用的格外长,长到日落西山,魏乘风和程遇青两人一去不返,让她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她低头看了看毫无动静的菩提手串,耳边只听得树叶沙沙和铜铃阵阵,再无其他声响。
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再也坐不住,手串上的碧玉流苏摊在手心,粉紫色半透明蝴蝶从手串中显现,翅膀挥动一下便停在了流苏上,再没了动静。
蝴蝶死亡,说明陆双鲤手上的那颗菩提珠被毁。
他们出事了!
公孙雪眼神一凛,起身往二楼赶,推门而入时,果然见陆双鲤趴在一旁昏迷不醒,谢温年身受重伤与接头人缠斗在一起。
谢温年见她进来,冲她喊道,“带阿鲤先走。”
他的状态不对劲,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显然也是着了别人的道。
今天的更新奉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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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银月暮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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