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戾气猛地涌上孟清昼心头，她抬脚，靴子狠狠碾上那破碎的琉璃珠。
孟清昼寒声道：“师妹，跑！”
薛允并不知道刚刚那短短几刻钟时间，通过那一地破碎的琉璃珠，孟清昼与皓月君发生了怎么样的交锋，但她确实地感知到皓月君那股熟悉的灵力在不断逼近。
她有些慌乱，但还是“嗯”了一声，伸手牢牢握住了孟清昼。
妖族长老吩咐道：“这些人族修士先别杀，每人带几个往不同方向跑，我怀疑皓月君那老东西是冲着小殿下来的。众人分散开走，用这些人族修士的灵力混淆他的注意力。”
众人皆是应好。
邀月走过来，把记载着那张记载着心魔渊另一方出入口的卷轴交到了薛允手里，慎重道：“虽说分散开便不至于那么容易被找到，但你们得尽快。我们南域妖族几乎耗空了库存也只能勉强打开这个入口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今天日落之刻时你们若不能赶到，就只能困在心魔渊中等死了。”
薛允珍而重之地接过，说：“好，多谢你。”
“....以后你就是我们妖族的人了。”邀月说，“同伴间不需言谢。”
短短几刻时间，每个妖族都迅速往肩上扛了几个人族修士，同族的更是刻意释放出相似的妖气波动。邀月没有选择跟着薛允，反倒是一手一个拎起了阿棠与姬云歌，大抵是不放心这个常被同族鄙夷的兔妖被其他妖族带走。
“速度些，走罢。”
一声令下，原本还颇为壮大的妖族潜入队伍瞬间化整为零，四散而走，他们分为了差不多十几股，便是皓月君想来一时半会也难以发现究竟哪一队中才有薛允。
薛允和孟清昼从地下水路往心魔渊的西边而去，这是最稳妥也最隐蔽的一条路，被让出来让她们二人走，还特地嘱咐了尽可能不要使用灵力，免得暴露。
地下溶洞森冷黑暗，旁边流淌的就是那条浑浊的赤血，隐隐散发出血腥的味道。
察觉到薛允隐隐的不安情绪，孟清昼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安抚道：“师妹，不会有事的。”
薛允干笑几声，心底却仍是很慌。
虽说走到现在这一步并非任何人所愿，但是对于孟清昼，薛允却怀抱上了一种莫名的愧疚之心。
“师姐。”薛允小声道，“对我这么好，值得吗？再往前走，就真到那个心魔渊出口了，去了妖族，可再没办法回头。”
她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孟清昼的家人却俱在人族之地。孟清昼在心魔渊里无缘无故突然“消失无踪”，最好的状况也是被怀疑成被潜入的妖族所杀尸骨无存，作为人族一份子相当于彻底抹杀了，再无回来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孟清昼是牺牲了自己在人族的身份，舍命来陪她走这一遭。
说到底，自己与孟清昼不过半年的师姐妹缘分....就算孟清昼说了自己乃是重生而来，薛允依旧对自己受到这样的对待感到不安。
她低声道：“细细想来，我与师姐相识半年，其实未能为你做些什么。从来都是依赖你，或者是给你添麻烦....如今更是连玲珑仙宗都呆不下去了，还要师姐陪我一起去妖族。”
孟清昼从方才就察觉到薛允情感状态隐隐有些不对，却不知缘由。如今听了她这番话，她露出一个温柔而了然的微笑。
“原是在为这种事情担心。”孟清昼噗嗤一声浅笑道，“我觉得大可不必。”
薛允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孟清昼握着她的手更紧了，浅浅笑道，“说来也是我不好...光你听讲书中故事了，却未曾给你讲我重生前上一世的事情，所以你才如此不安吧。左右现在也是赶路，那么我便和你讲讲，我重生前的事情如何？”
听到孟清昼终于有意提起之前的事情，薛允咽了一口唾沫，隐隐有些期待。孟清昼说得对，她会感到焦虑就是因为对孟清昼重生之前的事情不了解，总疑心这份好不该属于自己。
但师姐提起“重生”之时，眼底往往蔓延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所以薛允竟也是不敢主动提起，生怕触及孟清昼的伤心事。
孟清昼叹息一声，狭长凤目略微轻阖，旋即又慢慢睁开。她目光幽远，仿佛透过这悠长的水道望向了更加遥不可及的地方。
她的前世。
孟清昼缓缓道：“其实，若要认真算，这大抵是我重生的第三世了罢。”
她娓娓道来，从第一世的原主薛允屠戮玲珑仙宗将身为“反派师姐”的她一剑杀死，到第二世她因此事以及皓月君的挑拨而对穿书来的薛允多加冷遇，最后又提到天筑峰桃花林里，那一场成为她毕生心魔的表白。
桩桩件件，均是刻骨铭心，让人难以忘却。
孟清昼讲的很平静，薛允却听得心惊胆战，她有些心疼地想：“原来眼前这个温柔美好的师姐，竟是经历了这么多才来的。”
薛允心底既是甜蜜，又是庆幸，她心想：“上天待我真好，让我遇到了这样一个好师姐。”
但旋即，她又为心底那桩陈年旧案躁动了起来，她思索了半天，看着正笑吟吟注视着自己的孟清昼，咬牙问道：“....按师姐所述，那第一世的‘薛允’想来就是原书中的薛允无疑了，但师姐有没有怀疑过，第二世的薛允其实...并不是我呢？”
她忐忑不安地把这话说了出来，心底一阵轻松与解脱。
薛允无疑是爱孟清昼的，正是因为非常喜欢，所以更不能接受，这样好的师姐把世界上第一好的偏爱给了不对的人。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
薛允几乎是在闭目等待审判了，却蓦然听见孟清昼笑出了声。
“小傻子。”她的好师姐软软地调侃她，“你之前那么纠结，就是在担心这个？”
薛允一腔担忧在这一声嗔怪面前溃不成军，她脸红道：“.....难道没可能嘛？我只是....我只是不希望师姐你...”
不希望你爱错了人。
孟清昼放了一根手指压在她柔软的唇上，调侃道：“你不信自己，还不信师姐吗？”
“我是不会认错人的。”
“哪怕你不记得，我也很清楚，因为你就是我的允儿，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你。”
这话虽非表白，却比表白更让人动心，薛允“腾”的一下脸红了。
她发誓这是她穿书以来贼胆最大的一次，以后再给她千百倍的勇气，她八成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只见在阴冷的水沟里，一个青衣精灵轻轻踮起脚尖，回身将自己那双柔软的唇瓣印在身后那个青衣仙子身上。
一半炽热，一半温存，孟清昼先是有些讶异，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有些突如起来的吻。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个或许是迟到了一辈子的亲吻，寂静无声的地下溶洞里，连水声都静谧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唇舌相交的两人。
模糊间，孟清昼仿佛听到薛允小声说：“师姐，我心悦你。”
一吻毕，薛允红着脸，迅速羞耻地转过身去，仿佛刚才做出那胆大包天之事的人并不是自己。
孟清昼有些失笑，她摸摸自己还残留着薛允余温的嘴唇，调笑道：“这才一转身呢，就不认人啦。”
薛允羞耻得想钻进地下去，然她仔细想想，发现自己本身就在地下，更觉得无地自容。
连地面都嫌弃她了！
薛允有些羞恼，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她无视了孟清昼的调笑，小声道：“我不管....我亲了就是我的了，从此清昼师姐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在独占欲方面，薛允倒是各位具有孩子气，孟清昼乐得纵容她，于是宠溺道：“行，都是你一个人的行了吧。”
薛允万万没想到，前几日堵塞在心里半天没能诉之于口的告白，居然在现在实现了。她脑子晕晕乎乎的，有些不大清醒，但脚步却很轻快。
“快走吧师姐。”薛允道，“天黑之前要到那心魔渊出口呢，到妖族之后，远离玲珑仙宗，我们就安全了。”
到时候什么人族妖族的事情都与她薛允没有关系，她只要有孟清昼就好了。
另一边，心魔渊冰穴前，一道凛然的身影缓缓降落在了原地。这男人一身宽袍玄衣，面似冠玉，气质却异常阴沉。他阴冷的视线扫过满地狼藉的地面，略过魏影的尸体，最终落在了那一地含血的琉璃珠上。
“孟清昼。”皓月君喃喃自语，“未曾想，青崖孟氏也会出这样的叛徒。是被那可笑的师姐妹之情蛊惑了吗？居然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还有那薛允，原本以为她能为我所用才收作徒弟，如今看来，居然是她偷走了我房中的卷轴来复活雪玉华，果然，妖族就是妖族吗？”
他环然四顾，发现残留在原地的妖族气息居然分为了十几股，各自向不同的方向进发。皓月君纵容手段通天，但面对这种无赖却有用的战略，也是颇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只有一人，不可能同时往各个方向追踪而去，倘若赌错了一路，那可真是放跑了薛允。
皓月君有些阴沉，他神识在周围一扫，却有了意外收获。他走进密林，顺手拎出一个瑟瑟发抖的男孩来，正是徐白轩。
徐白轩是被遗留在原地的。
孟清昼也就罢了，强求一众今天才认识的妖族带走这样一个灵力微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男孩也过于为难了，而且于徐白轩也无益。薛允思来想去，给他略微施展了一个屏息术，将他留在了原地。
在薛允看来，心魔渊里妖族既已全部撤走，寂雪君又在场，那徐白轩想必不会再遇到更多的麻烦。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徐白轩颤抖地望着满目阴沉的皓月君，只觉得自己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位师叔。
徐白轩惶恐道：“皓月.....皓月君。”
他对皓月君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对薛允逃跑的理解也仅仅是基于“自己的青梅猛然被发现是妖族公主，人族妖族势不两立，所以得走”。
皓月君阴沉着一张脸，以一种平常从未见过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实在令人害怕。
dpq，昨天回去太晚了没能写完，我错了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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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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