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辗转反侧一夜,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醒来时,床上只剩乱团吧一起的被子,人不知去向。
他起来叠好被子,出门的时候,余光撇了眼床上那团囫囵被子。
院子里只有老嬷一人,坐在小凳子上纳鞋底。
四处梭巡,寻不到余辉辉的踪迹。
“小雪少爷和老周出门钓鱼了。”戴着老花镜的老嬷抬头照着阳光穿线。
慕晚将找人的目光收回来:“我帮您穿吧。”
“好,”老嬷把针线给他,“人年纪大了,眼神总不好。”
一夜的思想纠缠后,慕晚对于余辉辉小名叫小雪这个事实,还是有点儿别扭。
老嬷扶了扶老花镜看着他,笑着说:“小时候小雪少爷只爱和女孩子玩儿,现在也终于有男朋友玩了。”
那根好不容易穿进去的线一歪,穿了个寂寞。
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知道现在很多词语的用法,不再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这时,小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屏幕亮起的瞬间,那根好不容易穿进去的线,被抖了出来。
手机界面上,是一张穿着裙子的小女孩儿照片。
慕晚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找了整整十年的人,不会错的。
因为年纪大了,不会用微信,所以余辉辉每次都是发短信。
“是小雪少爷发来的短信。”老嬷拿起手机点开,上面斗大的字写着:阿嬷,我和周爷爷钓了一条大鱼,咱们今天吃水煮鱼。
“阿嬷,”慕晚仍旧做着最后的挣扎,“这手机上的女孩儿,是您孙女儿?”
“啊?”老嬷一笑,“这是小雪少爷小时候。”
终于,他垂下了头。
说起余辉辉,老嬷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起身去屋里拿出了一部起皮老旧的相册。
“这都是我家老头子拍的,看看。”
那部相册看起来很厚,拿到手里应该更重。
当接过来的时候,还好,没有想象中重。
翻开第一页,是余辉辉刚出生时候的样子,光着屁股趴在小褥子上。
“夫人怀孕的时候,一直想要个女孩儿,连名字都想好了,结果生出来是个男孩儿。”老嬷笑着说,“索性就直接当小名用了。”
慕晚一页页翻过去,就像是目睹了余辉辉整个童年一般。
小时候穿着的衣服都是男孩子的,那股侥幸心理又萌发出来,直到十岁的照片出现,小火苗彻底被熄灭。
“小...余辉辉,为什么开始穿女装了?”
“哦,那是因为小雪少爷从小就爱和女孩子玩儿,为了合群就让夫人准备了好几套女装。”说着老嬷往后翻了两页,“呐,这套裙子,是小雪少爷最喜欢的。”
那是一套白色的带着白纱花边的连衣裙,是停留在记忆中十年的样子。
此时此刻,他已经清楚明白了一件事情,不论他如何否认,如何避而不谈,都无法修改既定的事实。
余辉辉,就是他苦寻十年的白月光。
“我们回来了。”
伴随着院门打开,一道激起人心中涟漪的声音传入耳膜。
老嬷看着少年炫耀怀里中的大鱼,笑着说:“这条鱼得有六七斤了吧?”
“我看光做水煮鱼有点儿太浪费了。”周爷爷接过鱼,和老嬷往厨房走,商量着怎么吃鱼。
余辉辉端起小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发现慕晚看着膝上的相册出神。
他笑着凑过去:“我小时候可爱吧!”
猛然靠近的栀子花香,令慕晚陡然一惊,相册也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
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慕晚就直接冲出院门,一溜烟没影儿了。
厨房杀鱼的周爷爷抬头,指指自己的脑袋,问:“少爷的朋友,这儿是不是有点儿....”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他点了点头:“估计是有点儿。”
从昨天开始,他就觉得慕晚整个人都不太正常。
错综复杂的巷道,如同这十年被揭示的真相一般,不论慕晚怎么跑,最终都会迷失。
思绪乱得内心无法平静,他靠在一处墙上,失神片刻。
回忆和余辉辉的过往种种,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不管他对余辉辉怎么嫌弃讨厌逃离,最后两人总是会奇妙的绑在一起。
有时候,他会抬头望着天,思念着那抹背影,却不想对方一直都在。
他突然笑了下,觉得荒诞的游戏,该结束了。
随手敲开一位老乡的家门,雇人送自己离开这个座逃不出去的古宅,这座心里的牢笼。
天色渐渐暗下,全鱼宴都做好了,也不见慕晚回来。
老嬷:“这都快八点了,你朋友是不是迷路了?”
“管他呢,”余辉辉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嘴里,“那么大个人了,没事儿的。”
人家连南极都去过了,区区迷宫巷道难不倒的。
周爷爷想起那孩子一脸震惊冲出院门的样子,有点担心:“小雪少爷,要不你给打个电话?”
打电话?
他疯了?
躲着杀手二号还来不及呢,还打电话?
吃完饭后,余辉辉冲了个澡,回房间美滋滋的准备睡觉。
却发现早上没叠的被子,已经整整齐齐叠好了。
记得在恋综里,他每天都不叠被子,曾经被慕晚说过好几次。
好几次,他也总是回答,反正晚上还要盖,干嘛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他的被子永远和他这个人一样自由散漫,没有章法。
墙上挂着圆盘表,嘎达嘎达走动着,像是要在无形的时间上刻上自己的足迹。
深秋的夜,很凉爽,很适合入睡。
但今晚,却似乎与众不同。
他翻来翻去,就是没办法睡着,床侧的凳子上是慕晚昨晚盖过的被褥。
“烦死了,”他坐起,抓了抓潦草的头发,“都是当主角的人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拿起手机,反派把杀手二号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并拨了过去。
一连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余辉辉‘嘶’了声,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他披上外套冲出去,刚跨出院门,几步后刹住。
台阶上,好像有人?!
回头看去,果然,电话打死不接的那位坐在台阶上,缩入阴影中,一动不动。
“我说大晚上的,你别吓人行吗?”他走过去,“回去睡觉吧。”
台阶上的人缓缓抬头看向他,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怎么了?”
慕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起身进去了。
余辉辉挠了两下头,一脸无语加不解。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着。
床下的那位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看着床上躺着装睡的那位。
这种感觉,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慕晚,你到底要干嘛?”余辉辉再也受不了坐起,居高临下俯视着,“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哪知道你这么实诚还真去南极了。”
本以为对方会直接发难,就像上次把他抵门上那样。
没想到,慕晚只是仰头看着他,眼眸很平静,平静到让人发毛。
过了几分钟之后,慕容竟然扭头躺下就睡。
干嘛呢?
心理折磨?
第二天。
周爷爷见余辉辉没有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叫他去钓鱼,就敲了敲门。
迷迷糊糊的人,迷迷糊糊说了句:“进。”
周爷爷看向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鸡窝头:“小雪少爷,你昨晚做贼去了?”
“没,”他有气无力,瞥了眼床旁边凳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见鬼了。”
一听这话,周爷爷立马紧张起来:“要不要去庙里拜拜?”
他摆摆手:“不用了,我再睡会儿就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慕晚突然性情大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不打算来硬的。
在不清楚葫芦里卖什么药的时候,需要保存体力,好在关键时候能够反击。
*
小川山上的风很大,吹得人有些恍惚。
慕晚站在崖边的树下思绪飘飞,手中攥着已经失效的机票,被刮得猎猎作响。
原本昨天,他已经在老乡的带领下,离开了古宅区,到了机场。
就在登机的前一秒,他犹豫了。
等再有点儿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古宅台阶上。
直至此时,他不得不承认,寻找白月光十年的情感舍弃不了。
对于一直认为自己喜欢女人这件事,也出现了动摇。
明明一切都是那样正常合理,却在真相下变得面目全非。
他很纠结、很矛盾、很恐惧。
可当时隔十年再次来到和小雪初遇的小川山时,那种复杂的情绪得到了丝丝缓解。
不管是被迫和余辉辉订婚时的屈辱;还是威廉算计余辉辉,他良心不安去抓人;亦或是在恋综余辉辉对着其他两个男嘉宾随口说出‘结婚’时,他克制不住的愤怒。
种种琐事,都在控诉他。
其实,他早就喜欢上余辉辉了。
这份喜欢在角落中悄无声息,不受控制发芽成长,直至根系深扎,枝叶茂盛到无法忽视。
手掌微微松了松,机票被风抽走,如蝶一般蹁跹远去。
他终于拿出手机,给余辉辉打去了电话。
铃声的最后一秒,电话被接起:“喂,哥们儿。我说你到底要干什么?能不能给个痛快?”
“小雪,”这个名字还是从嘴里发出,“来小川山,做个了断吧。”
电话那头的余辉辉愣怔了好长时间,喉结无意识的滚动了下,最后挂断了电话。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了断,但余辉辉决定赴约,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因为他再也受不了慕晚一言不发直直看着他的眼神,弄得人一颗心,一整天都提着不敢松懈。
两人已经解除婚约,反派和主角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只要从此两人再无瓜葛,他不介意直接认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