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帕下的脑袋一僵,衣物摩擦声骤然响起,身前的衣襟下摆都快被蔺新雪抓烂了。
做沈曼辞的人?
她倒是曾听镇里的几个婆婆讲起城里头大户人家家的秘辛,其中不乏一些少爷小姐们有稀奇古怪的……喜好。
莫非沈曼辞也是这一种?
神思恍惚间,又听那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你家里人识不识字?”
尚是旧社会种种根深蒂固的年代,新文化的潮流只席卷了极少一部分人。
“我家……兄弟,都念过一二年书,只是眼下都不在家里。”
蔺沈两家的事闹得大,她大哥并两个弟弟嫌丢人,拿了钱去南方做生意了。
“我爹只识得几个字,大多是对账时会用。”
蔺新雪敛眸,心中思绪纷乱。
半月前,沽城沈家的旁支找上门,说主家的老爷重病,需要一个八字极硬,且生在正月头几日的女子冲喜。
因那大师算出的条件太多,沈家人找了许久,才终于在沽城外不远的平述镇找到了蔺新雪。
她父亲大喜过望,做沈家的姨太太,是何等泼天的富贵!他当即收下聘书,找了媒人作证,第二日便将她嫁了出去。
她的婚姻大事,却从头至尾没有一人问她愿不愿意。
见到沈家门外的丧布时,她还以为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可她爹却死死攥住她的手腕,语气阴狠,告诉她,她蔺新雪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鬼,这辈子都别想回蔺家来。
如今,她既没有去处,也没有归途。
或许死在这场难遇的大雪里,才是她的归宿。
“下车。”
沈曼辞的声音响起时,蔺新雪才回过神,透过红布,依稀可见是窗外宏伟高大的建筑。
绝不是平述镇老旧的模样。
沈曼辞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又回头看了蔺新雪一眼:“不想摔死就把那块红布丢开。”
蔺新雪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能!”
一旦掀开,在世人眼里,她就是沈家的姨太太。
从此再也不是蔺新雪。
“你戴着它,看不清路,怎么往前走?”
蔺新雪心下一震。
沈曼辞说的话再正常不过,可她却忽然觉得,似乎别有深意。
“可是……”
“如果你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往后也只能缩在那一点轿子里,任由别人把你送来送去,”沈曼辞已下了车,关上车门前,淡淡说道,“我说了能帮你摆脱困境,就一定会做到,你大可以试着信我一次。反正再差也不过是回到你的小轿子里继续熬,不是么?”
砰得一声,车门紧紧关上。
沈曼辞撑着小洋伞,大衣领口的狐狸毛烘着下巴尖,寒风料峭,吹得绒毛乱窜,时不时掀起痒意。
大抵过了三分钟,对侧的车门“咔哒”响了一声,支开一条缝。
女人犹豫了几秒钟,才继续伸手推开车门。
蔺新雪转身的瞬间,沈曼辞半眯了眯眼,隔着忽然安静飘落的雪,细细打量着她。
乌发盘作发髻,底下别了两支金累丝衔珠步摇,如凤鸟翅羽,随着蔺新雪回头的动作,细长的流苏珠串轻摇两下,鬓边一朵大红芙蓉绢花,最是衬白瓷般清透细腻的肌肤。
眉黛春山,秋水剪瞳。
隔着无声落的雪,就这么向沈曼辞眺来一眼。
素白一片的世界里,行人匆匆,唯有蔺新雪身着华服,浓艳的一抹朱红。
沈曼辞忽地就想起曾经收藏过的一块琉璃屏风。
据说是百年前宫里头的藏品,晶透的琉璃面上烧着一位立在雪地里的美人,也是一身红衣回眸一眼,精美得不像话。
现下看来,那副惊艳绝伦的美人图,尚不及蔺新雪五分神韵。
沈曼辞轻轻抬起下巴,躲过狐狸毛的骚扰,淡淡开口:“过来。”
她带蔺新雪来的是城内的一件中式裁缝店,小洋楼的玻璃橱窗内挂着多件展示品,沈曼辞示意蔺新雪自己去选一件。
蔺新雪来不及推脱,已经被店内的女侍热情推到成衣去。
“老板,可有纸笔?”
沽城的店家哪儿有不认识沈曼辞的?见她来,少不得一通巴结。
“有!自然有,七小姐想要什么样的纸?若是拿不出,我立刻叫人去买!”
“不必麻烦,我一会儿还有事,就拿你这最上乘的来便是。”
老板立刻弓腰退出小隔间,不一会儿又领着人,麻溜地捧着一堆看起来就不便宜的文房四宝进门。
“七小姐,我这最好的纸笔都在这儿了,还有这支钢笔,是前阵儿刚得的新款,您看想要哪个?”
沈曼辞随意扫了两眼,最后还是选了钢笔。
略思索片刻,提起笔在纸上快速写了几行字,最后一个字的墨水才干,门外有人敲了敲。
“进。”
蔺新雪有些难为情似的,头垂得极低,走路模样也很拘谨。
她选了一件款式有些许老气的如意云头对襟氅衣,颜色也沉闷,唯一可称赞的是刺绣图样精美繁复,肩头处还绣了多子多福的样式。
沈曼辞打量了几眼,看起来像是个姨太太的模样。
误打误撞,倒是正好。
她想了想,吩咐人给蔺新雪重新挽发,又招了招手,叫她坐下。
“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蔺新雪先是点了点头,复又摇头:“写得不好。”
“无妨,”沈曼辞将刚写好的文书递给她,圆润修长的指在纸上某处点了点,“写在这里,写完画押。”
蔺新雪的头发被扯起,她被迫昂起头,眼神轻轻扫过纸张,没一个字看得懂。
“还要画押?”
“怎么,怕我给你卖了?”沈曼辞勾唇轻笑,抬手托腮,大衣领口露出的墨绿色丝绒闪过一抹暗色流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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