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花开时并无花香，在明禾灵力催动下，馥郁芬芳才从花中溢出。
沅淮盯着花茎下染上花色的水，她做了点手脚。
以滓魔展开的回忆，虽说祂是主角，但人多才热闹。
戏台有了，戏本也有了，角儿可不能只有一个。
花香弥漫中，沅淮坐在椅子上，她瞧着眼前的环境一点一点变化，拥挤的房间逐渐变得宽敞。
门被敲响了。
沅淮依旧坐着，没动。
门外葫葫的声音响起，她欢快地喊着：“沅淮姐姐，葫葫进来啦~”
她还在门外等了等，没听到拒绝的答应。
这才推开门，露出个脑袋。
葫葫没扎发，也是刚醒不久的模样，眼睛却是亮亮的：“婶婶家新房起好了！说是要办……”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表情生动，皱着两条眉毛，又忽的舒展开。
“入宅宴！”她还趴在门边，“我们要去帮忙的。”
沅淮问：“她们，全都醒了？”
葫葫摇摇头：“蔡蔡姐姐还没有醒。”
“蔡蔡，姐姐？”
沅淮罕见的迟疑了。
葫葫小跑过来，手搭在沅淮腿上，殷切道：“姐姐要去瞧瞧吗？蔡蔡姐姐睡觉还……”
她笑弯了眼，抬手示意沅淮弯下腰。自己垫着脚，屈起手，小声道：“姐姐还打呼呢~”
沅淮偏头垂眸看她，应下了：“好啊，去瞧瞧。”
*
寅时的天光昏昏，抬眼望去，天跟地交接处一线紫蒲晕染后却透出点点杏花色。
几抹薄云衔接一座座错落有致的离阴楼，好似是皮影戏中的剪影。
任由底端的浓墨重彩，一弧弯月高悬于晴山蓝色的天穹中，皎洁干净。
院子的构造也悄然改变，本是独栋的离阴楼也多了两座。
葫葫垫脚抬手趴在阑干上，才堪堪露出张小脸，她察觉身后沅淮走了出来。
“这边！”葫葫收回手，示意沅淮跟她走。
穿过回廊，旁侧就是向上的楼梯，沅淮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上了楼，第一间门便敞着。
沅淮走了进去，掀开帘子，一眼就看见睡得四仰八叉的蔡蔡。
她使唤着葫葫：“叫醒他。”
葫葫疑惑抬头，却发现沅淮并没有看着自己，又环顾了四周，只有她一个人。
她拿手指着自己：“我吗？”
沅淮垂眸看她，点了头。
葫葫站在床边，去拉着蔡蔡露在外头的里衣袖子，没拉动。
蔡蔡一个翻身，葫葫手中的衣角也溜走了。
葫葫只得转头去看沅淮，没得到回应。
她脱了鞋，上了床，伸着手去推蔡蔡的背，喊着他起床；“姐姐~姐姐~起~床~啦~”
蔡蔡打了个呼噜，睡得更香了。
……
屋外鸡鸣声嘹亮。
葫葫绕了进去，趴在蔡蔡脸旁边，声音也低了下来：“姐姐，常胜将军都起床啦。”
常胜将军，不出意外是外头那只开了嗓的公鸡。
蔡蔡睡得依旧很香。
葫葫没辙了，她趴在蔡蔡的腰上，可怜兮兮地向沅淮求救。
“姐姐，我喊不动了。”
沅淮放下手中的胭脂盒：“那我来。”
她看向已经乖乖缩到床角去的葫葫，问：“要学么？”
葫葫探头：“我可以学吗？”
沅淮背对着床：“当然。”
随着她的话落定，手中的物什也出现在了葫葫眼前。
葫葫瞠目结舌地看向沅淮手中抄起的木棍，咽了咽口水。
她尝试阻止，迟疑道：“沅……姐姐……蔡蔡姐姐会彻底睡着的吧。”
沅淮笑了一声：“反正她也起不来，不如直接一睡不起。”
葫葫伸手想再救蔡蔡一下。
下一秒，蔡蔡“腾”地惊坐而起。
他一扭头就看到了沅淮手中比他手臂还粗的棍子，嚷道：“哎呀，至于吗！我起，我起来还不行吗。”
闻言，沅淮丢下了棍子，有些可惜。
蔡蔡：“……”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可惜的啊！
沅淮上下扫视着蔡蔡，是不羁且放荡的坐姿。
他单手撑在身后，里衣松散却又遮住了锁骨以下的位置。
顶着她不加掩饰的目光，蔡蔡不自在地坐直身体。
他拢了拢自己的里衣：“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沅淮俯视他偷偷摸摸往后挪的小动作，也不回答他。
她一步一步走近，直到蔡蔡退到墙边。
沅淮弯腰，抬手勾住蔡蔡的衣领。
离她手指三寸以下的位置，便是蔡蔡紧紧攥着的手，沅淮问：“你怕什么？”
蔡蔡死死捍卫自己的衣领，被她一问，顿时语塞：“我……”
他满怀疑问，只能道：“啊？”
蔡蔡侧眸，是跪坐在床角一脸好奇的葫葫，她还朝自己眨巴眨巴眼。
真的没有人可以帮他一下吗？
沅淮蹙眉看他支支吾吾的模样，有些不耐烦，食指用了点力。
怎么还硬来啊！
蔡蔡的惊叫还没喊出，就被另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替代。
“你们在干什么？”
葫葫掀开床幔，笑嘻嘻：“我跟沅姐姐在叫蔡蔡姐姐起床。”
明禾缓步走向前，低头是满脸无所谓的沅淮，以及她指间的纯白里衣。
她问：“你呢？”
沅淮：“看看。”
蔡蔡：“？”
沅淮睇向他，像是在问他有什么意见。
蔡蔡不敢反抗，只能唯唯诺诺道：“你好奇，掀你自己衣服不就行了。”
他的声音愈发含糊不清，葫葫没听清，瞧了眼沅淮，也没敢问。
沅淮盯了他一眼，没说谎，才松了手。
她问：“长晔呢？”
蔡蔡抚平自己被拽皱了的领口，他听着陌生的名字，语调一抬：“嗯？长晔？谁啊？”
沅淮直起身，问明禾：“你认识吗？长晔。”
明禾摇头：“不认识。”
“你们几个惯是会躲懒。”
有一丝耳熟的女声横插进话。
澜婷靠在门框上，衣着利落，她笑着：“快些下去吧，王家娘子的新楼可是起了，我们得去帮他们做席。晚些有酒吃。”
澜婷对着葫葫招手：“蔡蔡该起了。葫葫，快来。”
她又朝着沅淮两人道：“知道你俩亲昵，我们三个先下去了。”
等蔡蔡捂着领口揣上葫葫往外跑时，澜婷也走了出去，下一刻她又探头回来。
她提醒道：“快些哦，时间久了，秋采那个炮仗又要嚷嚷了。”
“我与她？”沅淮“哼”了一声，“明禾？”
刚想走，澜婷下意识偏头思索：“什么明禾？”
沅淮：“你不认识？”
澜婷摇着头：“你又认识了谁家女娘？我怎的没听过。”
沅淮又哼了一声：“一株杂草，我取的名儿。”
澜婷无奈道：“如今，葫葫瞧着比你年长些。”
沅淮：“……”
“我走了啊，你们快些。灶上留了吃的，垫垫肚子。”
澜婷走前还不忘叮嘱。
房间内瞬间陷入沉静，回廊下，蔡蔡与葫葫的闲聊声也愈发模糊。
明禾看着已经坐下的沅淮，问："他们是你从前的好友么?”
沅淮从桌上拿了个罐子，打开后，是凝固的油脂，其中还掺着浅淡的香气。
她头也没抬：“谁？”
“长晔，明禾。”
沅淮盖上盖子，回头道：“都说了是杂草。你也想认识？”
她直视明禾的眼睛，回忆着澜婷的话。
她与她，在这儿关系最好么。
那蔡蔡，
多余的？
沅淮目光向下移，停在明禾手腕中的那串玉珠上。
她尝试催动灵力，却没有得到反应，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的识海消失了
灵力，也没了。
沅淮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懒散冷漠的模样。
可明禾却察觉到了一丝怏怏。
她没来得及深究，沅淮已经起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
修士捏诀即可保持洁净，可现在她们只是普通人。
穿衣洗漱后，沅淮坐在凳上低头看向桌上的梳篦，又抬头望着境中自己身后的明禾。
簪发，不会。
明禾从架子上取下了本书，身后传来沅淮的声音。
“梳妆，会么？”
明禾将书放回，换了本。
她走到沅淮背后，看着书：“不会。”
沅淮盯着铜镜中她的动作，说着“不会”，却放下了手中的书。
她拿着木梳替沅淮梳发，不会但能学。
沅淮也不在乎，坐着由她摆弄自己的头发。
沅淮去拿明禾放下的书，翻开是本收录了各朝各代时兴妆发的集册。
她看了眼镜，又瞧了眼书，一时也猜不出明禾想做什么样式的。
阳光从窗格的空隙中穿了进来，洒在地板上。
一点点溢出，直到染上两人相互挨着的裙摆。
明禾将两只青莲垂玉步摇各簪在沅淮发髻两侧，她收回手，道：“好了。”
沅淮打了个哈欠，她合上了书册，道：“凑热闹去。”
她们下了楼，一眼便能瞧见大开着的院门，院内的阳光也飘了进来，满屋亮堂。
照影抱着布匹看着她们两个下来，她喊道：“你们两个快来帮忙！”
明禾走近接过了她手中的布，照影侧身挡过了她的另一只手：“我是喊你帮忙来的，又没让你全拿着，剩下的我来拿。”
沅淮却看向她身后包好的点心，还能闻见热乎香甜的气息。
照影发觉了她的视线，扭腰挡住了，她哼哼道：”这些是送予王家小丫的，你想吃我下回给你买。”
沅淮不太感兴趣：“不吃。”
照影两指勾起点心上头的绳子，轻松拎着的模样。
她才不听沅淮的话：“哼，不信。”
“你们现在才下来，肚子还空着吧。”照影去看明禾，“要不先垫垫，晚些再去。”
明禾睨了眼沅淮，没得到反应，摇头拒绝：“不用了。”
照影点点头：“行，那边儿也会有吃的，总不会饿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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